我。
“击锤拉起来了,手指也扣在扳机上。只不过子弹还没有发射。”
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就仿佛没有随着旋律在默念某首歌的歌词一般。
我看了春香。春香手持轻松就能将人类杀死的小巧精细的暴力物体。一如在象征着丝毫不受动摇的信念似地,一动也不动。
“春香……有订契约吗?”
我提出疑问。声音依旧颤抖个不停。
“订了。”
春香简短地回答道。
“所以你才不会哭吗?”
“因为哭泣会阻碍我做非做不可的事,所以我要他们帮我消除了。”
“拿灵魂做为交换条件…………?”
“我有想要保护的事物。相较之下,灵魂就显得不怎么重要了。”
“…………亮太吗?”
我的脑海浮现出一个长着圆鼻头发平顺、对世界感到畏惧的少年。他令我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处在害怕这个世界、渴望拥有利爪与獠牙的时期的自己。
“算是吧。”
春香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哀伤表情。不过,我想那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为了亮太,你不惜杀了自己的母亲?”
“…………”
“……如果我说我要订契约,你会阻扰我吗?”
春香没有回答。我点点头,点了好几次、好几次。身体的力量渐渐流失,等我注意到时,背部隐隐作痛,看样子是整个僵硬掉了。汗水如瀑布般狂泄而下,我拿掉眼镜,用左手臂擦掉额头上的汗水。裸视所看到的夜世界虽然轮廓朦胧模糊不清,可是在微弱光线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把眼镜重新戴回去后,视野又恢复鲜明。我向那个名为九的少女说道:
“我要订契约。”
少女没有答腔,她先是低头看了脚边,然后将羊皮纸和匕首拿高。左侧的麻花辫和黑色缎带晃动了一下。
“鸟饲明彦,说出你的愿望吧。”
我指了春香。我的左手食指和春香的手枪如今势均力敌了,所以春香无法阻止我的行为。
“我希望你帮她重拾‘悲伤’。”
我只专注看着那个名为九的少女说道,执意不肯看春香的脸孔。少女走到我的身旁。我把拇指朝少女递来的匕首用力一按,黑色的血水随着痛楚溢出。血液就像找到了出口似地从伤口流了出来,我在指定的地方按下了拇指。春香没有阻扰我,只说了一句话。
“你……是笨蛋吗?”
很久以前有一部动画的女主角的招牌台词就是这句耶,我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稍微笑了出来。不过当时我其实比较喜欢蓝色头发的那一个女孩。
我听到沉重的金属物品坠落到沙滩上的声响,可是现在是深夜,而且我哭得泪流满面,四周又阴森森的看不清楚,也不想去看。只闻浪涛声、还有春香抽抽噎噎的啜泣声。远方传来救护车的警笛。“不管是生病还是受伤,希望救护车去载的那个人都可以得救。”我心想。
1
时光飞逝,转眼间暑假就快结束了。
可是夏日的艳阳毒辣依旧,而且蝉鸣不但没有衰退的迹象,反而有越唱越热络的趋势。就像在夏日音乐祭HIGH到浑然忘我的上班族一样。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不知是恶魔、侦探还是杀手的二人组了。我也有稍微想过,搞不好那是一场梦,毕竟缺乏现实感,只是一场仲夏夜的恶梦。那个啥恶魔契约的也没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相关的蛛丝马迹,没有烙印、什么都没有。杀害了弟弟的该隐,有被烙下标记为杀人者的烙印。我还以为跟恶魔订下契约后,身体的某处会被留下类似那种印记的东西。
不过仔细想想,我发现上帝在该隐额头上印下的印记并非标记为杀人者的烙印,而是为了保护该隐免于众人报复的印记,是代表上帝的庇护的印记,意思就是说杀害了该隐的人会遭受七倍的报复。所以同理可证,没人会保护没有印记的我。
可是,那个一头银发、浑身黑衣打扮的少女好像有这么一套说法。
“你想要烙印我可以帮你。但是,罪是用来背负的,自己心里有数即可,没有必要把自己身为罪人的事公诸给外人知道。你只要明白这点就够了。”
到头来,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执念吧。
要说有哪些地方改变了,顶多就是我换了一副新眼镜吧。“我从以前就觉得你戴的那副眼镜真的土爆了。”春香说。所以我们俩一同出门去买了新的镜框。镜片需要订制,所以取件得等三天后,回程我们顺道去看了电影。事先没查过任何情报,直接挑了部时间刚好配合的好莱坞电影去看,结果踩到一部地雷片。所以离开电影院之后我和春香一直“烂片、大烂片”地抱怨连连。
春香和亮太今天就要搬往位于山形的收养机构。横尾惠子的葬礼在一个小而隆重的场所庄严肃穆地举办,横尾雄高则以重要关系人的身份受到追缉中。就只是这样罢了……
我戴上新眼镜前来为姐弟两人送行。
“辛苦你来送行了。”
春香态度神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