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理会啥精神论那些狗屁,要让弓箭“去射中”靶子对我来说再也不是一桩困难的事情了。在弓道用语中,命中一箭叫做“一中”。站上射场,一回有四次射击机会,一般称作“四矢”,命中二箭的话叫“羽分”、三箭是“三中”,若四箭全中就叫“皆中”。我最高的纪录是连续八回都射出“皆中”的成绩,也就是连续三十二根箭都命中了标靶。不对,正确而言是我射出八回“皆中”,就在即将达成第九回的时候我射偏了,所以是连续三十五箭都射中标靶。我对此成绩引以自豪。或许世界上还有其它成绩比我更好的人,但我们弓道社就只有我一个人办到。
至于我没有退出弓道社的另一个理由,是因为我喜欢的对象也是弓道社的。
但最后我还是离开了弓道社。
升上二年级没多久,我被就读同班的B同学告白了。B同学也是弓道社的社员。虽然我做梦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不过我很高兴有人跟我告白。只是,我后来还是跟对方表示自己另有心上人拒绝了。
应该就是始于我拒绝后的隔天吧,学校开始传起“鸟饲明彦”是同性恋的谣言。这个谣言一如墨汁滴落到日本纸似地,迅速、且确实地扩散开来了。
我们高中并不是放牛吃草的后段学校,也不曾传出过惊人的校园霸凌事件,是一所不好也不坏的平凡学校。意思也不是说我个人成了被疯狂欺侮的目标,顶多就是可以耳闻到BL好恶心这种中伤我的坏话而已。
我想,B同学只能用这种中伤我的方式来捍卫自己的尊严吧。借由这样的想法,我捍卫了我的尊严。
我的四周现在形成了一块空荡荡的空间,和隔壁书桌的间距,比原先要远了十五公分。区区的十五公分。同时也是决定性的十五公分。
我没有朋友了。甚至有过一整天都没跟人讲过话的时候。
她所散发如同细菌般的“恶意”实际上也精准地捕捉到我不为人知的某一面。就某方面的意思来说,或许B同学有仔细在观察我这个人也说不定。
我过去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那个,我自己也一直都在扼杀它,所以没道理会露馅。反正只要能眺望对方射靶的姿势和昏昏欲睡的侧脸、还有交谈个几句我就心满意足了。我没打算表达自己的感情。这样子就够了。我一定让他觉得很恶心吧,我早知道,我早就全部都知道了。我既没有表示,也没胆子表示。
我所喜欢的那个人也跟大家一样开始避着我了。如果我主动打招呼,他也会一脸嫌麻烦似地回应,我跟他的交流仅止于此。但这样的模式我也马上就习惯了。我的适应性搞不好还挺强的,只要不期待,就不会受到背叛。
换个角度,或许我在这个时候终于从“儿戏”获得了解放也说不定。他们所歌颂的传统也好、“真·善·美”也好,全部都是虚有其表的纸老虎,不过只是骗人的名堂。我决定退出弓道社了。
我没能好好跟老妈解释,只有用和敷衍顾问一样的理由跟她说“我要准备考试”。
一旦少了社团活动的交流,我终于连交谈的对象也失去了。也罢,一个人倒也轻松愉快。只要低头看下面就不用在意其它人的视线,看得到的只有自己的鞋尖而已。只不过,强装镇定的自己有时候会让我气到想要杀之而后快。
不对,我还有一个朋友。那个人就是横尾春香。
“太扯了吧。”
我把讲了第十八次的“太扯了吧”这个字眼挂在嘴边。红紫色的无袖背心吸收了汗水变得好沉重。从五分裤的口袋掏出手机确认时间。画面显示“15:42”。蝉鸣声震耳欲聋。
七层楼高的公寓“ClenaHeights-Miyamura”是一栋模仿浅棕色砖墙设计的摩登建筑。我和春香两人就分别站在停放于公寓停车场里的一辆泛紫的浅灰色轿车两旁。车子下面有一滩积水。
横尾家就住在ClenaHeights-Miyamura三楼的302号室。由于这一带的房子是五、六年前才开始兴建,所以给人干净明亮的感觉,整排的房子每一间都很整齐。被区划出来的停车场上竖立着几根杆子,到了晚上那些杆子就会朦胧地发光。
在我还小的时候,我都傻傻地将“月极停车场”念成“gekkyokutyuusyajion”,其实我是直到最近才知道月极是念作“tukigime”。我回想起这种事。
是春香教我的。虽说是她教我的,其实也只不过是春香话说到一半无意间夹杂了“tukigime”这个字眼,我完全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不过我打肿脸充胖子装懂。
“太扯了吧。”
这是第十九次了吗?
我早就觉得事有蹊跷。要从我家到车站,明明直接从住宅出发比较快。我提醒她这一点后,春香就回答说要坐车子去。我心想:“原来是伯母愿意开车载我们去啊。”春香的母亲是一个感觉行事低调的好人。伯母长得和春香一点都不像。而且我原以为既然伯母愿意开车载我们去,那么亮太应该也会跟着一起来吧。亮太是春香的弟弟,她们这对姐弟也是长得不怎么像,亮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