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位子起身,朝那须广海前进。
“呐,那须同学。”
听到我这么叫,那须广海扬起脖子看我。一个长得细皮嫩肉有一头秀丽的黑发、五宫神似女孩子、但模样很老土的少年。困惑的神色立即在他的脸上晕散开来。
“呃,有事吗?”
那须广海用关节不显眼的圆滚滚白皙手指摸脸,一副一头雾水的样子。
我加油添醋了一些虚构的情节,跟那须广海说我在医院看到他的事。所谓虚构的情节,指的就是我也有事跑医院,因为我得的是中耳炎所以跑去看了耳鼻喉科的这个部份,总不能跟他说“嘿,我跟踪了你”吧。
“啊啊,嗯。我是去探望。”
那须广海如此答道。
“你家有谁身体不好吗?”
我假装不知该不该问的模样向他打听。当然我是超级有兴趣知道的。
“……不,我有一个长期住院的朋友。”
那须广海一瞬间露出困惑的表情,接着才答腔。
“朋友?”
“嗯……他叫Yoshinori,是我从小认识的朋友。”
那须广海有些失落地说道。
“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是这样吗。”
那须广海不知怎的露出遥想往事的眼神,脸上挂起自嘲般的笑容。怎么了吗?虽然我有些担心,不过还是继续问下去。
“从小就认识听起来好好喔。你们住得很近吗?邻居?”
“啊,是我们的父母从学生时代就是好朋友,所以我和Yoshinori从婴儿的时期开始就像兄弟一样长大。我是五月出生,Yoshinori是七月,所以我算年长一点点的哥哥吧。”
我一点一滴地挖出那须广海的情报,那须广海出乎我所料地跟我讲了好多东西。我想,说不定他早就很想找个人倾诉一番呢。
“啊,原来你们是同年的喔?”
我也在不打断那须广海说故事的前提下答腔。
“嗯,我们父母关系好到连婚礼都是一起举行。也因为这样,我和Yoshinori无时无刻都在一起……”
“是吗。”我点点头。我真心地认为这很了不起。
那须广海抬头看了我的脸。虽然过去我们不曾聊过什么,不过我们聊得很轻松自然。什么嘛,聊过之后我发现,其实他这个人还挺普通的不是吗。
那须广海登时噤声了下来,然后有所保留地叫了我的名字。
“怎样?”我问。
那须广海脸上浮现出一丝迷惘的表情。打个比方,就像是脚被鞋子磨伤以致于没办法好好走路时的表情。“他怎么了吗?”我又心想,但我不晓得该怎么导引他继续说下去才好。
顿了一会儿,那须广海唐突地说道:
“小时候,不是都会对很多事物感到兴趣吗,但很不可思议地偏偏觉得自己的环境是……该怎么说呢,对了,会不会一心以为自己的环境是绝对的呢?”
“啊啊,嗯,或许会喔。会有那种在自己家算是很普通、可是别人家都不会做的事情呢……虽然我现在不能马上想出例子。”
我说完,那须广海笑了一下。
“就跟你说的那个是一样意思,我和Yoshinori总是如影随形也是很普通的事。不管做什么都是在一起,甚至还有颜色不同款式一致的衣服。”
我听不懂那须广海开始娓娓道来的故事究竟着眼点在哪,这回换我头大了。总之我先“哦~”了一下回应。
看来那须广海似乎真的早就想找人一吐为快了,途中他的说话方式变得流利了起来,不过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不对,说得再更精准点的话,那比较接近忏侮。
“然后,等我俩要升上小学的时候,我们两家决定去旅行庆祝入学。我爸妈和Yoshinori的母亲坐在后座,Yoshinori的爸爸则是负责开车,这是一种默契了,因为Yoshinori的爸爸很喜欢开车。问题是我和Yoshinori的座位。”
那须广海做了一个稍微摸一下耳垂的动作。
虽然教室内外依旧吵闹得像菜市场,但那须广海的声音还是很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即便他没有刻意提高他的音量。
不过那须广海的笑容仿佛就像在犹豫不知是否该继续说下去。我也不再硬要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消息了。我默默不语。
那须广海大概是希望有人可以听他抒解情绪。可是,他也同样犹豫不知是否该将其化作言语说出来。我没来由地可以了解。假使他其实并不想说,我也不打算不明究理地逼问,不过,那须广海最后还是挂着笑容说下去了,而且他的自白果然让我联想到了忏悔。
“小孩不是都会没有理由地就是想抢前面的座位吗?不管坐公交车啦还是坐电车。”
“大概吧。可能是因为看得到风景吧?”
那须广海轻声一笑。不过那在我看来就像在逼自己笑一样。
“我跟Yoshinori也不例外,所以每次都会为了谁要坐前座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