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金田宗助醒了过来。
「然后」这个词的接续性意味着是从哪延续而来的吗?
宗助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却想不起梦的内容。
起床时往往会有一股不快感伴随而来,又是忧郁一天的开始。
每当早晨来临,总是有种仿佛感到失望、被重要的事物背叛的心情。如果能一觉不醒那该有多好,这样就轻松多了。
起床,吃完早餐,准时前往学校上课,回家,睡觉。反复的训练,有如惯性法则般的惰性。
简单说就是无聊的日常生活。
但每一天的生活都严酷得像大逃杀般。不知道该怎么分辨接连出现的选择何者为正确、何者为不正确的日子一天又一天地持续。
我能继续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吗?
不会有一天出局吧?
至今的人生,宗助一直都是斜着眼睛漠视无力存活而出局的人们。
只要一有人出局,宗助就为自己的幸存松一口气,同时,却又莫名地羡慕起了那些人来。
明年就要参加大学入学考试了。上大学后,接下来要读研究所深造、还是出社会找工作呢?假设要找工作好了,那自己想做什么样的工作?一点头绪也没有。
重点不在于想做什么。而是完成自己分内该做的事情罢了。
那样的说法或许也不见得是对的。因为宗助只是把人家交代做好的事情搞定而已。
蓦然回首,宗助一直都是以这样的心态活过来的。好一个消去法的人生。
然而缠着宗助不放的,只剩模糊不清的不安与后悔。
宗助明明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也对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毫无头绪,可是那个感觉却像要将宗助笼罩住一样逼迫着他。
有时候,宗助连自己能不能正常笑出来都不知道。还曾经在和朋友笑闹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在一堆人里变成了异物。
只是脸颊痉孪性地抽动、湿气从口中宣泄而出而已。
然而那给他一种无可奈何、了无生气的感觉。
应该只是自己多心了吧。
偶尔宗助会觉得大家看过来的视线带有恶意,也曾有过自己是不是被大家讨厌了的感觉。
然后,宗助就会装作自己没发现这种事。
扮演一个小丑。咧嘴大笑。还是被笑?
那应该也只是自己多心吧。
宗助不但能正常露出笑容,也懂得「看人家的脸色」。
可是他说什么都觉得这些都是假的。
这样还不如一开始什么事都不要做——宗助一边以思绪迷糊的脑袋如此心想,一边伸手去拿枕边的闹钟。
可是宗助的手却扑了个空。
「嗯啊。」
嘴巴发出了如梦初醒的迷糊声音。睡眼惺忪的宗助扭动身子从床抬起头想要确认闹钟,顿了一拍后整个人一跃而起。
「……咦?」
沙哑的嗓音脱口而出。
大片的湿滑汗水一口气从腋下和额头涌现。
这里不是宗助的私人个房,而是一处完全不曾看过的陌生房间。
酒红色的地毯,暗色调的壁纸,由闪耀着黄褐色的木材统一制成的壁柱和桌子。橘色的灯光使这些装潢朦胧地浮现在黑暗中。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喃喃自语的宗助慌忙下床。
基本上,那张床和宗助自己房间里的床在结构上就不一样了。
弹簧「叽」地发出磨合声。
这是梦的延续吗?
太阳穴一带隐约有股刺痛感。
床底下摆放了一双平底鞋。虽然宗助不记得自己脱下鞋子后有放在那里,但那确实是宗助的平底鞋没错。总之宗助先穿上了它。
熟悉的鞋子触感在这种时刻被转化成了微弱的安定感。
在这地点不明的房内有两扇窗户,厚重的窗帘是拉起来的。
宗助踉踉舱舱地往窗户走去。
打开窗帘一瞧,只见窗户是上开式的双面滑动窗。宗助试着推开,但窗户只是「喀锵喀锵」地发出拒绝的声音打不开来。
将脸贴近,睁大眼睛想瞧外面的情况,却啥也看不见。窗户的表面因为鼻息而微微起了一层雾。玻璃窗的另一头是一片无止尽的黑暗。
现在是夜晚吗?
玻璃窗反射着照亮室内的橘色灯光而变得宛如一面镜子。上头映照的只有宗助困惑的脸孔。表情痴呆得好比喷嚏爆发前一秒般。身上的衣着则是法兰绒衬衫和牛仔裤所搭配而成的家居服。
回身一看,床头上方的壁面上高挂着一幅画,上头画的是一只猫。以纤细的笔触画成的那只猫,拥有一双貌似悲伤的眼睛,并且骨瘦如材得令人吃惊。不晓得这幅画是基于何种意图完成的,总之是一幅感觉极其不幸的猫咪图画。
看了图画的宗助心头为之一惊。感觉好像听到牠说「我知道你的真实面貌喔」一样……
宗助摇了摇头。
这里像是旅馆。要比喻的话,就类似修学旅行所住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