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瞧。好一阵子,她才开口:
“关于我们家的和范……现在,没有再上学了。”
“不会吧?”
这多少让我感到有些惊讶,因为和范在国三时可是全班的第一名,以响当当的优等生资格考上了私立明星高中。我以为他现在铁定是在某间一流大学念书呢。
“是啊,而且他不光休学……这实在难以启口,他现在不知为什么,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死活不肯出来。”
听了和范母亲的说法,我才明白和范处于一个怎样糟糕的状态。
原来和范在这三年之间一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餐就放在房门口,上厕所和洗澡也都是背着家人偷偷出来解决的。好像他是用钥匙从房间里面上锁,完全的与世隔绝。如果需要什么,就把物品的名单写在纸上,放在餐具里递出来。诸如“TDK·VHS录影带210分钟·高品质等级·六卷”等,准确无误。如果品牌或种类搞错了,就会从水泥墙那头传来用手或者头敲打墙壁的声音,非常恐怖,甚至连客厅都听得到。有时这种自残要持续二十分钟。
“和范没什么朋友,三年来到家里找他的人,恐怕也只有真岛先生您一个人了。其实你今天来得挺突然的,再加上和范可能心情不太好,所以才没办法与您见面。但是,请您千万别介意,他就是这样子的。我真的拜托您下次再来我们家找他玩,如果他有个您这样的好朋友,或许会有所转变的。拜托了。”
重复说了三遍拜托了的话,和范的母亲还站起来向我深深地鞠起躬来。眼泪从她的眼中流出。远处的女服务生不时斜眼窥视着我们,好奇心暴露无遗。
曾经是我们班的明日之星,现在却把自己的房间当做单人牢房,过着独居的生活。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脑壳没坏掉的家伙?
看来这世界让人搞不懂的事太多了啊。
那天晚上,我照常和猴子在7—ELEVEN侦查。听我讲完和范的事,猴子说道:
“我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理解那家伙的心情。”
“你理解?”
“是啊,我不是从国二就拒绝上学了吗?虽然也知道不去不行,但是早上起床之后就怎么也打不开玄关的门,甚至有好几次一直站在玄关那发呆,一直到下午老妈回家!”
“噢,我有点明白了。”
“你是不会懂的啦!我觉得在你心里似乎有一个任谁都无法动摇的禁地,那个禁地是任何人、任何组织,甚至学校都无法进入的。跟你在一起才这么几天,我有时候会觉得你是个像冰一样冷漠的家伙。但是,你的冷酷,或许正是因为你心里有一扇打不开的门吧?”
猴子望着直到这时还亮着灯的窗户,继续说道:
“其实你的这种状况比那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家伙还要糟糕呢!我发现偶尔把门打开,对人对己都是比较好的。”
猴子站起来,边拍屁股边对我说:
“我去买个关东煮吃。组织会报销的,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
这个时候我没什么太大的食欲。
冰冷的空气从我坐着的柏油路穿过屁股流进身体里。难道真如猴子所说,我是一个冷漠的人?或许,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谁也无法开启的房间吧,不正是这样吗?
在这个瞬间,我竟莫名地想起播放着《死公主的孔雀舞》的白色房间。
我的房间。
我的单人牢房。
下周一开始,我们改变了行程安排。我傍晚稍早先去和范家,之后回家一趟,接近凌晨时再去7—ELEVEN接替猴子的侦查。
我坚持每天造访那栋公寓,偶尔还会把我那水果行里最贵的水果带给他们母子俩吃。我在做这些的时候,已经很少想到当初的目的了,我并不确定和范知道些什么。但是每天例行的侦查工作实在很无聊,也没有其他可做的事,再加上忘不了他母亲的泪水,也或许是因为猴子说的那些话,把我的门打开了,然后又想去把和范的门打开。
每天都是和范母亲开门,然后我进玄关,看一眼客厅桌上他母亲为我准备的茶水。然后径直走到和范房间门口,在地板上坐下。后来他母亲来拿了个靠垫给我。我就这么倚着门自言自语,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只传来电视机里低沉的声音。
对着白色的门,我像一个单口相声演员一样滔滔不绝地讲述中学同学后来的生活。谁和谁先结婚后办证、谁加入了自行车队、谁当了应召女、谁自杀了、谁现在上大学了、谁出门去打工了……
我也说了池袋的事。电玩中心的大头贴和不良少年,中学时全班一起去过的阳光城水族馆,暑假骑自行车去过的小石川植物园和六义园,跟人约好抱着必死决心去买色情书刊时遇到的书报摊那个凶巴巴的大叔,优等生和范竟敢一个人去买SM杂志,最后得到众人一致景仰的事。
那时夏天傍晚的光线和空气。早晨教室里整整齐齐的桌子和椅子。体育服的臭味和体育馆地板的冰凉。游泳池里微温、透明、充满弹性轻抚肌肤舒爽异常的水波。
话匣子一打开,回忆就像泉水一样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