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仔似乎陷入一阵沉思,过了半晌才回道:
“高中时发生的吧?那案子好像至今未破。怎么?你又接新差事了?”
我边欣赏池袋的夜景边走着。在这季节的街头听来,崇仔的声音竟然也会让我感到一丝温暖。我还真是个寂寞的侦探呀。
“这次是件小事。不过是受当时丧命的美国街区帮派分子的老爸之托,在池袋帮他稍稍打听真相罢了。”
“噢,原来死的那家伙是上野的呀!”
我在没有红绿灯的人行横道前停了下来。一台震天价响放着《目不转睛爱上你》的雪佛兰轿车从我眼前驶过。
“可曾听说当时这里有谁和上野的家伙有过什么冲突?”
“这事倒没听说过。不过既然你都拜托了,我就派几个G少年去查证一下吧。但我估计不会有人愿承认那案子是自己干的。”
过了人行横道,我就上了剧场大道。真想不通冬夜散步这种有意思的体育活动,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参加?弄得我还以为自己不是在东京,而是在哪个入夜的沙漠呢。我向池袋的G少年头目说道:
“没关系,咱们会让他在圣诞节现出原形的。崇仔,圣诞快乐!”
没想到我这句如此友好的问候居然只换来崇仔一句臭骂:
“你脑袋是不是有毛病啊?”
奶奶的,真恨不得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他一顿。
第二天晚上我就接到了崇仔的电话。他说他已差遣了十多个G少年成员轮流对池袋进行了地毯式的调查,但至今仍不见一丝线索。结论是这里和上野的家伙那个时期没有发生过任何冲突事件。
我只得无奈地向他道声谢,回头专心照顾起家里的水果行来。我觉得最有意思的工作就是向那些不省人事还要冒充大款的醉汉推销温室栽培的哈密瓜和樱桃。这些水果形状是不错,但口味却全都像是用面粉和糖精精心调制出来的,这也是某些研究所仿冒出来的假水果,也许在这个时代里,冒牌货才是行得通的货物。
比如说我撰写专栏稿件吧,其实就是个冒牌货,因此如果在文法上有不妥之处,请看在我时间、知识都不足的分上,各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
利洋忌日那晚,依然没有半点关于凶手的线索,我还是捧着一束白色花束来到了露台。水果行是在晚上十一点半打烊的,等我走到露台那时已是午夜十二点了。此时正有七八个人聚集在露台那,大家似乎都在低头低声聊些什么。
我刚把白色康乃馨放到那堆积如山的花束堆上时,便看到那位开爵士出租车的大叔向我招了招手,并为我在他身旁腾出了一个空位。
“阿诚,谢谢你也来捧场。”
他还是穿着那晚一样的衣服,真不知他是从哪淘出这种衣服的。
虽然目前的结果有点难以启齿,但我还是把情况告诉了他:
“我已经向池袋的街头帮派分子打听过了,但还是没有半点线索。抱歉没能帮上什么忙。”
“没关系,没关系。”大叔微微摇头回道,并把一只玻璃酒杯递给我,那酒杯里头盛的是那种一渗出来恐怕就要灼伤手的烧酒。
现场的每个人都在讨论着已故的阿利。虽然觉得自己没能为阿利做点什么,但既然来了,我还是默不吭声地聆听着他们聊天的内容。
原来阿利在街头混时,曾因组织上野第一个帮派“傲鹏”而声名大噪。听他们这么一说,我这才注意到这些人个个都戴着深红色的傲鹏棒球帽,摆在堆积如山的花束旁的那顶棒球帽上头还印着硕大的“No?1”字样。我走向一个距离最近的美国街区帮派成员。他的脖子上刺着一个蜘蛛图样,一边的四只脚仿佛抓着他右半边的脸颊,看起来还真吓人。
“你们帮派现在还存在吗?”
他先是跟外星人一样好奇地打量了我一番,接着才回答:
“虽然头目变了几轮,从第一代的阿利大哥变成第三代的林太郎大哥,但我们现在已经是上野首届一指的帮派了。”
“是吗?”
“你是谁的朋友?”
“我是利洋爸爸的朋友,抱歉我不是上野来的人。”
这个帮派成员显然有些警惕情绪,他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嘀嘀咕咕地说:
“不管什么人,不管他生前有多威风,到他死了,一切还得归零。现在除了回忆,恐怕什么都不会留下了。”
这时后方传来一阵小孩的喊声。回头一瞧,只见一个年约五岁、被一身衣服包得圆滚滚的男孩边喊边朝南条撒着娇奔去。我望着那个小孩,向脖子上刺着蜘蛛的年轻人说道:
“也不一定吧。你自己不也忘不了阿利?而且他还有这么可爱的孩子。我想没有人会被社会完全归零的。”
他又有些同感地朝我点了个头。
生命就像真空管里的灯光,只有在闪耀时别人才会注意你,那么等到它报废之后,还会留下些什么吗?这时我突然莫名其妙地开始思考起自己未来的孩子该长什么样来。不知到时我这平淡庸碌的人生,是否会变得比现在强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