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电玩游乐场了。深呼吸后,我慢慢走进到处传来电子爆炸声的昏暗空间。一台大型赛马游戏机旁,摆着十多张凳子,几个年轻人和上班族隔着空位坐着。我在那群人之中看到了那个家伙的脸。
那是野兽毫无血气的惨白的脸,看起来实在不像会拦路抢劫的人,又矮又瘦。他戴着灰色针织帽,穿着胸口大大地写着“28”的运动夹克,以及肯定几个月没洗的牛仔裤,膝盖处好像沾到什么油一样闪闪发亮。就在我盯着他看的时候,有人拍了我的肩。
“那家伙就是野兽。”
是戴着墨镜的千裕,眼珠子上翻地抬头看着我。
“这只野兽也太没气势了吧。这里太醒目了,我们到那台游戏机那里。”
那是一台对战型的射击游戏机,由两名玩家一起挑战占领超高层大楼的恐怖分子,使用的武器是SigSauerP220手枪,射完九发子弹就必须更换弹匣。游戏设计得蛮好的,只要一被戴着面具遮住脸的迷彩服恐怖分子开枪击中,就会夸张地溅出血花,然后飞到别的地方去。由于我们两人的神经有一半以上都用来注意音川,所以一直是被恐怖分子打。
“这个样子是无法维护日本治安的!”
千裕一面对着屏幕疯狂扫射,一面大叫:
“他走了。”
没有拿出任何一枚硬币来赌、脸色苍白地低头看着迷你赛马场的音川,此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向出口。我们也放下接在机器上的sigsauer手枪,追在他后面。
音川驼着背,手插在口袋里,走在西一番街上,看起来实在不像会被送到少年辅育院去的坏孩子。他穿过WEROAD,走到东口。P''PARCO前方的树丛里,坐着四个男的,一身池袋常见的B-Boy装扮,缠在脖子上的链子粗到足以拖走一艘油轮了。四人露齿而笑地迎接音川,显然音川十分怕他们。我自言自语地说:
“少年A,B,C,D。”
干裕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说什么?”
她似乎完全不清楚整个案子背后的故事。
“指使音川袭击你哥的幕后主谋。”
“可是袭击我哥的,不就是那只野兽一个人吗?”
“你看。”
其中一人抱着音川的肩,一面笑一面发出怪声,一副在和他开玩笑的样子。音川的腰一直往后缩。那人给了音川腹部三记短勾拳。音川蹲了下来,坐倒在贴着磁砖的阶梯上。
“这是怎么回事?”
干裕神色混乱地看着我。我将不久前吉冈告诉我的情报转述给她听。
“音川遭到这几个家伙勒索。他以前一直是被人欺负的孩子,现在出了少年辅育院,仍然吃着和以前一样的苦头。”
“那,我哥哥他不就是……”
千裕的眼睛睁得很大,看着他们五个。“大鱼吃小鱼”或许正是世上的不变定律吧。
“没错。由于他们几个威胁音川交出钱来,音川才会袭击你哥哥。被捕的音川被送到少年辅育院,其他四个却只受了一点训斥就没事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四人的其中一人把脸贴近坐倒在地的音川耳边,似乎在小声对他说些什么。音川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几乎没有血色。
“大概又在向他要钱了吧。千裕,这样你还是想打断那人的脚吗?”
千裕沉默地看着前方十多米远的景象。我的心情也复杂起来。狗只要用棍棒一打,确实会变得听话,但用这种方法教出来的狗,还是会去别处咬人。让这种事在我们居住的地方不断重复发生,真的好吗?
这可不是投两百圆硬币就能玩个痛快的射击游戏,虽然看起来只是毫不起眼的一个动作,但讲得夸张点,它可是决定我们未来的一大选择。千裕以沙哑的声音说:
“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可是,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如果我不想再恨这个被人提出无理要求的嫌犯,又该怎么做才好呢?”
我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至少比“说什么都想打断音川的脚”进步一点点了,不是吗?
“我也不知道。我们一起想想看吧。”
四人组一面说说笑笑,一面离开了P''PARCO前面。音川仍坐倒在阶梯那儿,压着自己的腹部好一阵子,就像一只夹着尾巴逃跑的丧家之犬。
我和千裕约好要再见面,就离开了那里。
在那之后几天,我一直跟踪音川。
工作还蛮简单的,需要一点胆子就是了。反正我早就知道音川住在哪里,在我的地盘池袋,每条小巷子我都熟得很,了如指掌。而且他的生活形态也很固定,因为没有工作,每天都依循同样的规则度过。
吃过早饭后,他会早上十一点左右出门。由于身上没钱,他就只是不断在池袋的街上闲晃而已。他会在便利商店站着翻阅求职杂志,然后到电玩游乐场看看别人玩游戏,再跑到P''ARCO或西武百货里乱逛。再来就是到太阳城的阳台坐着,或是到Amlux去摸摸丰田的新车,再不然就是去东急Hands看看开派对用的布置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