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作家吗?”
我很想回答说“也就写一些不畅销的文学作品”,但终究还是保持了自己的本质:“给一本杂志写专栏,四张文稿纸日本的文稿纸通常一张400字。左右的小东西。”
“咦,没想到你还很知性呢。”
我摇了摇头。只要有认真看世界的眼,谁都可以写文章。说什么必须要有特别的才能,那是懒惰者的借口。
“没,我只是没有停止思考而已。我说,你能陪我去采访吗?我还想听你多说些话。在这附近有一个面向年轻流浪者的自立支援设施。HOP,意思是荣誉之家。”
铃站起身,在桌子上放下一枚五百日元的硬币。
“我知道了。这里就AA吧。”
我点头。听了刚才的故事,我没法轻易说出让男人请客。我们回到了正午的东池袋。阳光的照射下,肩膀沉重得好像穿上了厚大衣。而我们在荣誉之家发现的,是人类贩卖自己最起码的自尊的价格,以及在那之后会留下怎样一个残壳的样本。
然而,当时正因为能和强韧与身材并重的美女漫步在金融危机后的高架下而心醉神迷的我还完全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未来等待着我。
所谓猎物陷入圈套,大概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最遗憾的是,那个猎物并不是结实的我,而是心性高洁、克服了好几次危机的绝世美人。
都电荒川线的铁路上,因为八月的热气而升起烟霭。只有一节车厢的电车像幽灵一般从远处颠簸着驶来。没有车轮浮在半空的电车。身材跟手办一样美好的铃在我的身边与我并肩,夏天的云在头顶上好像3D立体电影一样静止不动。天空的湛蓝鲜艳得可以当成色卡。
我不由觉得这太完美。灵感枯竭痛苦得像地狱一样开始的一天还会有如此的展开。所以,我无法放弃写作。不过,天堂也好,地狱也好,全都是一个人自己搞出来的。就像在井底小跳着上下折腾。
铃抬起外形很好看的手臂指向前方。
“阿诚先生,那个。”
一列队伍一直排在沿着铁路延伸的马路上。被汗浸湿的T恤以及圆领衫,露出膝盖的牛仔裤和工装裤。男人们弓着背,面无表情。他们并不是在人气很高的拉面店或者蛋糕店排队。谁看了都能立刻知道那是一支无家可归者的队伍。
“看起来那里好像就是荣誉之家了。”
这里是远离池袋繁华街的安静住宅区。自立支援设施不可能有很多家。我们完全没有预想过在那里等着的会是什么,便溜达着走了过去。不止如此,我还想着如果HOP再远一点就好了。这样一来,我就能和这个才认识的美女再多散步一会。
说什么麻烦终结者,还是毛头小伙呢。唔,不过我正青春盛年又没有女朋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看见才在电视画面里见过的建筑,总感觉有些奇怪。两栋白色的两层楼公寓像双胞胎一样,有着五颜六色的门。眼前的停车场里撑起帐篷,正在做赈济饭。款式是固定的咖喱——早在没到停车场的时候就通过香味知道了。
我和铃走过队伍的前排,想找做赈济饭的主办者问话,一旁有声音传来。
“啊,阿诚先生。”
有点耳熟的声音。从队伍排头数起第三名男子正在挥手。是在G少年集会时见过的小鬼。他穿着裤脚破破烂烂的毛边牛仔裤,T恤的图样是龙与阴云的日式图案。剃着光头。名字——好像是叫小安。姓什么就不知道了。而且这个名字说不定也是谎称的街头用名。在这里排队就说明已经吃不起饭了。我不认为二十多岁的无家可归者会用真名生活。
“啊,你是小安吧。”
他露齿一笑。上排牙齿少了一颗,笑容却有种微妙的可爱。
“你辛苦了。是国王拜托你来采访的吗?”
排队的男人们听到“采访”两字,都别过脸。小安这算是亲切还是不识趣呢?我无奈回答:“不,是我个人的兴趣。我想和这里的负责人稍微聊两句。”
轮到了小安。纸盘子上的白饭盛得满满的,咖喱的量也很足。负责配给的男人们身穿和设施的门一样五颜六色的T恤,脸上戴着口罩。感觉他们的体格都很魁梧。大多数做赈济饭的男女志愿者都是中等身材或者偏瘦的类型。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一群橄榄球运动员干这个。
小安拿着咖喱走到我身边。
“我一个人很无聊,阿诚先生陪陪我吧。我从昨天开始就没和人说过话,正渴望着聊会儿天呢。”
又是缺了颗牙的自来熟笑脸。唔,晚个十五分钟再采访也不算问题。反正也没有预约过。我把脸转向铃:“他这么说了,可以吗?”
铃若无其事地点头。不知为什么她的脸没有流汗。黑色T恤耸起的胸前隐隐染上了汗湿。只要是美女,就连汗湿都觉得养眼。所以说,男人真是蠢。
我们转移到了停车场的树荫下。那是盛夏摇曳着无数深绿色树叶的榉树。我看着小安的手边说:“那咖喱不一般啊。”
我没有看到被切成大块的土豆洋葱还有胡萝卜。似乎是真正的印度咖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