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全神贯注地看着马克的脸。“太棒了,伦道夫先生,”她高兴地说,“我敢打赌我们俩拥有许多相同的爱好。”
两人后面的谈话最终证明了他们俩确实有许多相同的爱好——尽管先验主义、贝克莱主义以及相对论并非适合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孩在九月的小山顶上谈论的话题,尤其是这个男人已经四十四岁了,这个女孩才二十一岁,而马克直到刚才才意识到这一点,不过幸运的是补偿还在后面——两人关于先验主义的愉快讨论不仅引出了“较早”和“较晚”的结论,也引出了女孩眼中那微妙的火花;两人对贝克莱主义的批判不仅强调了这位虔诚的主教的理论中所固有的内在缺陷,也使得女孩的脸更红了;而两人对相对论的回顾则不仅证明了能量确实总是等于质量乘以光速的平方,而且还证明了知识非但不是一种障碍,它还是吸引女性的财富。
那天下午的感觉令马克久久难以忘怀,直到他上床后仍是念念不忘。这一次他不再试图想起安妮,而是躺在黑暗中,任由各种想法不断地向自己涌来——而这些想法都是有关于一个有着蒲公英般色泽长发的女孩。
前天我看见了一只兔子,昨天看见了一头鹿,今天则遇见了你。
第三天早上马克开车前往附近的那个村落,去邮局查看是否有他的信件,结果一封也没有,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杰夫跟他一样都不爱写信,而安妮此时此刻则很可能是被禁止写信的。至于律师事务所方面,他已要求秘书不得打扰他,除非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马克犹豫着是否要向枯瘦的邮局女局长打听这里是否住着姓丹弗斯的人家,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因为这样做便会破坏朱莉所精心虚构的故事,虽然他并不相信这一故事的真实性,但他却不想将这美妙的故事破坏掉。
那天下午,女孩穿着一条黄色的连衣裙并系着一条同头发颜色相同的发带。当马克看到女孩时,他的喉咙又一次紧绷起来,连话都说不出来。但这种感觉很快便消失了,两人的思想如同两条兴奋的小溪一样汇流在一起,欢快地流过下午那段短暂的时光。当他们分手时,女孩问道:“明天你还会来吗?”这还是女孩第一次这么问——或许这仅仅是女孩从马克的嘴边偷出的问题而已——但这句话却在马克的耳边不断萦绕,一直伴着他走回小屋,直至其恬然入睡。
第四天下午,当马克爬上山顶时,女孩并不在。失望之情淹没了马克,但只一会他便想到,女孩可能是迟到了,或许她立马就要来了。于是马克便坐在那些花岗岩上等待女孩。但女孩并没有来,几分钟过去了——几个小时过去了,女孩还是没有来。阴影从树林中蔓延出来爬上了半山腰——太阳就快下山了——而天气也变得更冷了,马克最终还是放弃了等待,悲伤地走回小屋。
第五天下午,女孩还是没有出现。第六天也是。马克吃不下也睡不着,对钓鱼也失去了兴趣,书更是读不进去。自始至终,他都在恨自己——恨自己就像个害相思病的小男生,恨自己就像其他40岁的傻瓜一样对一张漂亮的脸蛋和一对修长的大腿起了那么大的反应。就在不久前,除了安妮外,他还从未如此关注过另外一个女人,然而现在就在这里,在短短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里,他不仅关注甚至还爱上了那个女人。
第七天下午,在马克爬上山顶前,他已经不抱希望了——但突然这希望之火又重新点燃了,因为女孩就站在阳光下的山顶上,这次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马克本应在猜测为何她这几天没来,然而他并没有——直到他走近女孩,他才发现女孩流着泪,嘴唇不断地颤抖。“发生什么事了,朱莉!?”
女孩一把抱住了马克,她的肩膀不断颤抖,她将脸紧紧地贴在马克的外套上。“我父亲死了,”她痛苦地说。不知为何,马克知道这是女孩第一次流泪。在葬礼和守丧的整个过程,女孩一滴眼泪也没流过,直到现在崩溃为止。
马克轻轻地抱住女孩。在这之前他从未吻过她,现在他也没有,但或许也不能这么说。因为他的嘴唇掠过了女孩的前额,轻轻地吻了她的长发——仅此而已。“我很遗憾,朱莉,”马克说,“我知道你父亲对你意味着什么。”
“他早就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女孩说,“从他在实验室里做锶90的实验时起他肯定便知道了。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甚至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想活了。没有了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马克紧紧地抱住女孩:“不,朱莉,还有一些东西值得你活着,或许是某个人。你还年轻,你还不过是个孩子。”
女孩的脸猛地往后一仰,她的双眼突然之间眼泪全无,并紧紧地盯着马克的眼睛:“我不是个孩子,你竟敢称我为孩子!”
一惊之下,马克放开了女孩,往后退了几步。他还从未见过女孩生气的样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女孩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我知道你不是有意要伤我的心,伦道夫先生,但我不是个孩子,真的不是,请答应我,以后别再叫我孩子了,好吗?”
“好的,”马克忙说,“我答应你。”
“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