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教士大人的国家在这座堺町港口的西方尽头对吧。是比印度还西边的另一头吗?」
「吉大小姐,我的祖国?纳瓦拉王国被邻国的西班牙所并吞,已经灭亡了。失去故乡、沦为亡国之民的我还为此而远离俗世呢。」
「这样啊。南蛮也和日本一样处于战国时代吗?」
「是的,自从西罗马帝国灭亡后已经过了千年之久,持续经历日耳曼人、罗马人、高卢人等各种民族间充满千丝万缕关系的战争,对于饱受战乱的欧洲世界来说,为了团结已经分崩离析的人心,无论如何都需要基督教的『神』。」
「为了团结人心……」
「是的,当不再需要『神』的力量时,就是世界上所有人能够互相牵起手来视彼此为同胞的一天吧。只不过那是遥远的未来了。」
「我虽然不信基督教,可是现在也能够立刻牵起传教士大人的手喔。」
「您是特别的,吉大小姐。」
堺町港。
年幼的尾张公主──吉,她正伫立于码头仰望著挂在夜空中的月亮。
长发青年传教士静静随侍在吉的身边。
「失去故乡的我开始透过自身『血统』寻求自己存在的理由。然而,我不仅不是日耳曼人、罗马人,甚至也不是身为欧洲原住民的高卢人,我是属于一个不知道从哪来、名为巴斯克的民族。不管我怎么调查历史,还是不知道巴斯克这个民族究竟从何而来。」
「不知道来自何处……」
「就在我继续寻找自己于世界上的立身之处时,我所拥有的只有『神』而已。然而,对失去国家、连出身都不清不楚的我来说,已经没有自信确定自己对『神』的信仰是否坚定,因此我离开了里斯本港前往莫三比克,接著是印度的果阿、麻六甲,最后来到了日本这里,展开了一场漫长的传教之旅──」
然而,或许我实际上只是想见识一下其他国家而已。
或许只是想看看据说位于世界东方尽头的黄金岛国,日本。
或许只是想在远方外国人民的身上找到某种类似同胞意识的东西。为了让自己相信,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巴斯克人受到孤立。
「传教士大人的梦想实现了吗?」
「是的,吉大小姐。尽管主教们都说,异教徒全都是些罪孽深重、必须拯救的人……不过他们错了。这个国家的武士比欧洲的骑士还要勇敢、比谁都还要重视名誉,而且人民心地善良,连对我这样的异乡人都很亲切。尽管京都的大和御所力量已经式微,不过其悠久的历史仍然可以媲美罗马教宗。不过很不幸的,日本现在正处于乱世。明明这座岛上到处都有著多到不得了的黄金与白银啊。」
传教士悲伤的低语:
「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国家会遭到为了掠夺白银、黄金而来的欧洲诸国侵略吧。不管是军事面还是经济面──结果都是一样的。西班牙国王还有葡萄牙国王绝对不可能放过身为黄金之国的日本。尽管我已经寄了信,谏言说不能用武力强占这个武士之国……」
这个话题太艰深了,不应该对年纪还小的吉大小姐说吧──传教士苦笑著,但吉却摇了摇头说不。
「虽然这些艰深的话我还不懂,但是我会牢牢记住传教士大人的话。当我长大后成为公主武将时应该就能理解了。」
「您光是听到『地球是圆的』这样的拙劣说明就可以立刻理解我在说什么。吉大小姐,您总有一天也能够理解日本逐渐被卷入欧洲大航海时代的现状吧。不过我很担心,您到时候是否能为了将日本人民的未来,甚至是将世上所有人的未来导向善途,而将自己的一切献给无穷无尽的戎马生涯啊。」
与传教士相遇后,在吉小小的身躯里面孕育出过于庞大的梦想──终结日本的这场战乱,并搭上大船展开前往西方世界尽头的冒险之旅。她想要亲眼见识麻六甲、印度以及南蛮诸国。
如果吉生于堺町的商贾之家,她应该会亲自以航行外海的贸易商身分立刻离开濑户内海、投身于汪洋大海当中吧。
然而,吉却生于武家。她是个少女,也是被尾张实力最强人物──织田信秀指定为继承人的嫡女。
织田信秀是个乱来的人。出于某种原因,他深信吉在将来必会成为留名日本历史的破格英雄,因此他大方地将津岛凑与热田贸易赚来的钜额金钱投入战争,在尾张、三河、美浓不断战斗。为了吉,信秀趁还有一口气的时候硬是篡夺了尾张的国主宝座。织田信秀与吉的地位不过是侍奉尾张守护?斯波家的守护代──织田家就只是家臣而已。然而,信秀在如今凭藉著来自「大海」贸易获得的莫大「金钱」之力企图成为尾张之王。信秀之所以会在战场上面高揭永乐钱的旗印,似乎也表现出信秀「我不管血统、传统,要用金钱的力量夺下尾张」这样的战略构想。
将年幼的吉带到黄金都市?堺町,而且还引介传教士给她认识,这全都是信秀对吉施予的英才教育。
「可惜信秀大人将不久于人世了吧。那位大人也知道自己天生不长命。为了多少减轻您未来的负担,他可是拚上老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