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千代想离开我,自己独当一面了。想必她是对长期防御武田信玄这个任务感到心力交瘁了吧。」信奈露出了一抹哀伤的微笑————
「她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她好歹也该知道,要是没有信奈酱的帮忙,她一辈子都不可能自立的!」
「还是别这么想了,左近。照你这道理,如果我死了,那你的武将生涯不就结束了吗?」
「是那样就好了!姐妹之间本就应该和睦相处,这有什么不对吗?!那个狸猫娘,为什么还想见风使舵?!一定是那个刚回归不久的怪异军师?本多正信在暗中捣鬼!同为本多一族,为什么她和平八郎忠胜这样的忠义之士差的这么远呢……!」
一益还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要是用本公主的「他心通」的能力,就能让那个本多正信把她的真实企图全部说出来!连一个具体的承诺都没有,这出见风使舵的闹剧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你可不能再被她们骗了,信奈酱!一定是本多正信用了催眠之类的法术把那个自称家康的狸猫娘给操纵了!」(译注:他心通,佛教用语,指能看穿他人内心想法的能力。此处特指一益的特殊能力。)
她一直坚持着这样的主张。
但是已经没什么余裕做这种事了,何况织田家的士兵也将悉数撤离。另外,这个时候身为谋士的本多正信肯定会严加防范,想要凭借自己的特殊力量揭发正信阴谋的一益,很难跨进德川家的本阵一步。更何况,服部半藏和平八郎忠胜肯定会守卫在本阵左右,警戒着忍者的入侵。德川家和织田家已不再是盟友了,要是被贸然潜入的一益暗算,她恐怕会面临身首异处的下场。
「左近!赶紧把一切都破坏掉!可别让武田信玄和德川家察觉到织田军在设乐原做这些准备的真实意图!」
德川现今已决定臣从武田了。到底他们是假意归降还是假戏真做,信奈都无从得知。她更在意的是,这回「对武田的战争」中所计划的战术是否有被敌军看破。帮助信奈建造防御阵地的家康应该对这个「战术」有一定的了解。如果她真的打算当墙头草的话,她应该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武田。而且,家康也并不知道信奈这一战术的全部内容。不过依信奈执拗的性格,不把这些建筑好的阵地和城砦全部拆毁是不行的。
「到时候,尾张恐怕要暂时落入德川家的手中了。信玄一定会测试德川家的忠诚心。如果夺取了尾张,信玄就会在决战的场地让德川军作为马前卒。尽管如此,我们必须坚守住这座从蝮蛇手中继承下来的岐阜城。美浓是通达天下之地。为了达成天下布武,绝不能让这座城沦陷。可是……」
「德川会趁机偷袭的!」一益有些慌慌张张,而信奈却说:「不会发生那种事。」显得十分从容不迫。
虽说在战事中已经和织田家断交,但要是立刻袭击织田军阵地的话,家康正直本分的名声就会遭到怀疑。她只有保持沉默,目送着织田军「从战场上逃跑」而向后撤退。这样,家康才能维护她「正直之人」的名声。
(本多正信真是诡计多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让家康的「品德」不为世人所诟,真是不可思议。这是我这个不断向睿山、御所的近卫、本猫寺这些古老权威挑战的叛道者,所无法比拟的地方啊。如此说来,他们最后应该也不会再回归织田家了。)
信奈真的很想问问竹千代……不,家康,为什么她要这么突然地与自己分道扬镳。两人可是自打懂事的时候起就嬉戏在一块了。虽然彼此间的关系有些微妙,但她们却出乎意料地合得来。竹千代在年幼时就被松平家送到今川家做人质,却在中途被人掳走,转卖到了织田家。从那时候开始,被叫做「狸猫」的竹千代,幼名为「吉」的信奈,两人经常在尾张的各地跑来跑去。——还组成了「吉」、犬和狸猫的三人组。但不久之后,织田家为了交换被今川俘虏的人质,将竹千代送往了今川家。曾经的三人组转眼间只剩下两个人,这也是年幼的[吉]性格逐渐变得乖僻的原因之一。信奈再度回想起,当母亲告诉自己竹千代是织田家的敌人时,内心那种隐隐作痛的感觉。她本以为,竹千代在桶狭间摆脱了今川家的束缚后,两人就不会再次走上敌对的道路。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果然是因为自己把她当成对武田信玄的挡箭牌,她才会如此恼怒吧。
「准备撤退,左近。」
信奈强忍住泪水,向一益下达了撤离的命令。
「但是信奈酱,要是我们在武田信玄的军队前慌慌张张地撤退,织田家就会因接连败于武田和上杉,而在天下百姓的面前威风扫地,士气也会受到很大影响。在如今这样强敌环伺的处境中,这次织田军的败走将会成为一次致命的失败。」一益还是不愿意撤退。
「这样就正中本多正信下怀了」信奈压低了声音。
能够脱离眼下危机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舍弃」织田家家中的一员部将,让这名部将在信奈和家康之前擅自撤离设乐原的战场。这样一来,织田军的防线就会出现漏洞,信奈也不得不率军撤离,织田家还能彻彻底底地与德川家撇清关系,可谓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