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哪个世界,你一旦进入之后就会发现里头其实很小。只要哪个人稍微有个什么动作,马上就传开来了。我们这个业界也是一样,谁在哪里干了什么勾当?是死是活?大家都一清二楚。
工作手法和习惯也是一样。知道我一向不牵扯暴力犯罪,自然就不会有这方面的生意找上门,大家都心知肚明。
在这个业界里,有个人称“画圣”的男人。说起来他年纪也一大把了,如果走在正常的人生道路上,应该也是儿孙满堂了吧。因为某些原因——应该说是他第一次作案被捕吧,听说他第一次犯案失手,偏偏就遇到坏心眼的刑警不给他好过,于是便失去了重新做人的机会,从此一个人在日本各地流浪。
他的外号是因为他的“嗜好”而来,他喜欢画钞票。
我得先说清楚,我并不鼓励制作伪钞。他纯粹是为了兴趣而画,就像美术班的学生临摹宾加(注:宾加(EdgarDegas,1834-1917),法国印象派画家,以舞者瞬间的动作,或是赛马、街头风景、浴女等近代生活为主题,留下了许多重要的作品。)的作品一样,他只是喜欢“临摹”千元或万元钞票。
当然他本人不会使用那些钞票。他的专长是偷人家放在路边的行李,而且在作案的时候,习惯展现他的“嗜好”。
大概画画的人都一样吧,希望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作品。“画圣”也一样,只不过他在拿走别人的行李时,会放一张自己画的钞票做为代替。他还很讲究地在钞票上签名和编号。
“画圣”所画的钞票,乍看之下跟真的不分轩轾,但仔细检查时会发现没有浮水印,另外,由于他用的是随手拿到的纸张,所以只要一抹就能分辨得出来。何况他用的颜料也是一般市面上卖的水彩,一淋到雨便立刻报销。
因此我从来没有听说遗失行李的被害人将他的作品当真拿去使用。如果真的是“画圣”偷了双胞胎的行李,那么他们两兄弟此事算是开了先例。
听完我说明整个状况后,小哲和小直都很惊讶。
“可是摸起来的感觉跟真的完全一样。”
“我们倒是没有确认过有没有浮水印。”
应该是吧,毕竟连经常在碰钱的邮局员工也没有发现。
我相信凭“画圣”的功力,他画的钞票绝对足以乱真。问题是:他从哪里拿到做钞票的纸张呢?
没想到这个答案在不久之后就能当面问“画圣”本人。因为他就站在小原美术馆那幅塞巴斯汀作品《阳光下的疯狂》前面。
四
就算这个镇长再怎么厉害也没办法盖出跟大原美术馆同样规模的美术馆。小原美术馆不大,整幢建筑是石砌而成,楼高只有三层,很小巧,所展示的绘画和雕刻数目,大概不到大原美术馆的三分之一吧。
不过本尊的大原美术馆所展示的作品也不见得都是名作。只有高更(注:高更(PaulGauguin,1843-1903)法国后期印象派代表画家,否定欧洲文明,晚年移居大溪地。以充满光彩的强烈色彩描画平面化、单纯化的人体。)的《芳香的大地》,毕莎罗(注:毕莎罗(CamillePissarro,1830-1903)法国印象派画家,喜爱描绘农村、街道、港口的风景。)的《摘苹果》等几幅算是名画吧。小原美术馆算准了这一点,展示的都是大原美术馆最吸引人参观的名画复制品。
尽管如此,美术馆里门庭若市。或许正因为现在这个时代到处都是仿制品,这个小镇的作法反而更受欢迎也说不定。何况本尊的仓敷离东京实在是太远了,来这里不管是搭电车或自己开车来都不会拥挤。
仔细想想,现在找遍全日本也找不到几个具有特色的观光区。顶多有个活火山或流冰之类的,就算是一大特征了;其他的不管到哪里看到的都是类似的风景、类似的设施、类似的名产。既然如此,今天会有这种与其到远地不如近一点较好的选择标准,也不难理解了。看来小原镇长将整个观光区原封不动地拷贝下来以“再造新故乡”的作法,其实是非常敏锐的先见喽。
看着接踵而至的观光客往这里唯一的名画——塞巴斯汀的《阳光下的疯狂》所在的楼上迈进,感觉还是很窝心的。
“我们打算从一楼慢慢看上去。”
“爸爸你呢?”
“我不是你们的爸爸。”我说道,“我去三楼,这些假画看了也没什么意思。”
“那就待会儿见。”
那幅重要的画作,摆放在三楼中央的展示室里,果然给人不同凡响的感觉——门口有警卫看守着,保护画作的橱窗是防弹玻璃制的。如果不是使用寄放在银行保险柜里的正规钥匙开的话,只要画作移动一公厘,警铃便会大作,保证响到全镇都听得见。而且要打开银行保险柜,除了要有镇长的许可外,还必须有两个见证人才行。
这些相关事宜的说明就挂在那幅大作的旁边。反倒是说明的标示要比画作大很多,看起来实在很可笑。《阳光下的疯狂》大小跟十四寸的电视荧幕差不多。
老实说,就我所见,我觉得塞巴斯汀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