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狂。
那幅画真是细腻到不行。如果不是个疯子,有谁会把那么平凡的风景画的那么细致呢?根据美术馆的简介说明,据说他用的画笔是拔自己的眉毛做的。说不定他真的是个危险人物。
这幅画唯一吸引我的是它的价格。听说镇长是在塞巴斯汀尚未成名前买的,并没有花什么大钱,可是如今要卖的话,索价可能不下五亿元。去年夏天,一副比这个还小的作品,在伦敦拍卖会上竟然以三亿元成交。
我觉得画家真是个可怜的行业。一旦作品脱手后,不管以后价格如何上涨,自己是拿不到半毛钱的。就算不计较金钱吧,要不是按捺不住那种“不得不画”的冲动,画家这一行还真不是人干的。
我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回头时,便看见“画圣”站在后面。说得正确一点,“画圣”是站在欣赏《阳光下的疯狂》的人群后面。
他双手叉腰、挺直了背,躲在无边镜框后面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他的身材高瘦,头发长到了下巴附近,如果穿得再体面些,以他的气质说是美术评论家也能骗得过去吧。
我还没来得及出声,他就认出我来了。于是边笑边向我这边走来。
“居然会在这里碰见你。”
“我才要这么说呢。”由于附近有警卫在,我将他拉到太平门的旁边说话。
“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
“麻烦你将今天上午在暮志木车站前偷的行李还给我。”
“画圣”睁大了眼睛。
“那是我朋友的行李。”
“画圣”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阵子,然后说道:“我以为那是两个小孩子的东西。”
“没错。”
“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什么?”
“我不知道你有小孩呀。”
我赶紧摇头否认:“拜托你把话听清楚,那两个孩子是我的朋友。”
“画圣”一脸狐疑的表情,抬高下巴问:“你很难想象你这种成年男人会跟小孩子做朋友。如果说是他们的父母,我倒还能接受。”
“画圣”属于理论派,尤其对细节特别啰嗦。
“你不必管那么多了。拜托,钱给你,只要把行李还给我就行了。”
“好吧。”没想到他倒是答应得很爽快,我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钱也还给你,我总不能偷自己人吧。”
“可是……”我本来想说“你经济没有问题吗?”但还没来得及出口,“画圣”便笑着说道:“我最近并没有很穷。今天早上也只是因为那件行李没人管,本能地就想试试身手。”
看着他油腻腻的裤管、薄如纸片的鞋底,实在很难相信他这些话的真实性。但我必须顾及“画圣”的面子才行。
“是吗?太好了。”
“我们一起去吧,我就住在附近。行李我直接放在房里。”
“画圣”走在前头,离开前他瞄了一眼戴在左手上的手表。那是连小孩子都看不上眼、和玩具一样的便宜货。
我也跟着看了一下时间,离四点还差十分。
我们走楼梯到一楼。由于美术馆开放到四点,这时入口的卖票处已经关起来了。正面大门站着警卫,一一向离去的观光者点头致意。
这时,有一位白发老人带着一名长相与他很像的年轻男子穿过人群走了进来。我不禁停下了脚步,“画圣”也跟着停下脚步。
“那是小原镇长。”
“应该是吧。”
他今天没有穿传统和式礼服,而是穿着一套旧西装。跟他一起的年轻男子也做同样的打扮,只不过右手多提了一个大公事包。
“那是镇长的儿子吗?”我开口问。
“画圣”点头:“独生子,当他爸爸的秘书。”
“你知道得可真清楚。”
“因为我在这里已经待了一个礼拜了。”
我不禁注视着他的脸,“画圣”耸了耸肩膀说道:“我很欣赏塞巴斯汀的画风。”
原来如此。那种细密画般的细腻风格,或许与“画圣”临摹钞票的方式很想吧。
“镇长和他的秘书每天都会来这里吗?”
“会呀,镇长的办公室和《阳光下的疯狂》展示室就在同一个楼层。”
“听说这里以前是镇公所,其他职员在哪里办公呢?”
“就在车站后面的空地上搭了一个帐篷,看起来好像马戏团一样。”
“没有盖新的办公室吗?”
镇长想比照仓敷市公所、美观区域和大原美术馆的相对位置,来建设镇公所、小镇上的速成美观区域和小原美术馆。
“我听说了,可是这样不是太可笑了吗?”
“镇长可是来真的。盖镇公所的地点已经决定了,不过那是个农业用水池,听说现在正在填平当中。”
“再造新故乡是很好,但是做到这种地步,一亿元也不够花呀。”
“画圣”苦笑了一下说道:“资金倒是足够,镇长把他名下的山林地都卖掉了。唯一没卖的就是这幅《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