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在什么时候展开呢?无止境的疑问让大家感到不知所措。
我家右边邻居就是之前提过的互助会会长,左边邻居是位独居的老婆婆。虽然她精神好到能自己走路去采买,不过我还是很担心,每天都会去找她说说话。
改建的消息似乎也传进老婆婆的耳里。老婆婆呢喃:「到时候没办法,也只好回故乡的儿子家中,麻烦他们照顾了。」我沉默颔首。若老婆婆真的受到那边欢迎,如今应该也不会一人独自住在这里。但是,老婆婆也只能去那了。
我一边感受电车令人愉悦的摇晃,慢慢闭起双眼。阳光残影时现时隐地横向穿越眼睑之中。
我无法回到故乡。也不是说不能回去,而是已经没有地方回去。而且,丈夫都说要换工作了。在这种不景气的情况下,离开东京更找不到工作吧,尤其是在我老家那种乡下地方。
我想起一直生活到十五岁的故乡,我的思绪最后总会回到那里——一个绿意盎然、人烟稀少的村子,以简陋铁皮屋顶搭成的家。可见猫头鹰低沉的鸣叫和满天繁星。暴风雨的夜晚,后山仿佛鬼怪般的吼叫总让我胆战心惊。
此时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因此睁开眼睛,眼前站着一名男子低头俯视我。那是个穿着体面,似乎的确在哪见过面的男子。
「好巧喔。」
他微笑说。原本望着窗外的儿子回头,问我「他是谁啊」。
「……妈妈的哥哥。」
我仿佛说服自己一般低喃。
我有多少年没见过哥哥了?
有听说他在东京,可是从没想过要去找他。
比我大两岁的哥哥,和我一样是在国中毕业时离开老家,因为通学范围内没有高中可读。在那之后我们就不曾见面,所以已经超过十年了。
「亏你还认得出我呢。」
我们在咖啡厅相对而坐,我问哥哥。
「怎么不认得,你没什么变啊。」
「哥哥倒是变了很多。」
「是吧。」
好像很不好意思的哥哥无言地啜饮咖啡。他穿着一身做工高级的西装,比以前胖多了。虽然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鞋子也擦得光鲜亮丽,莫名地感觉就是不像个规规矩矩的上班族。是因为那支大金表的关系吗?
「……不好意思一直都没联络。」
哥哥似乎很尴尬地说,我闻言摇摇头。
「不要紧,你别放在心上。」
「听说妈妈死了?」
我眼睛稍微睁大一些。
「你知道了?」
哥哥点起烟,但是注意到正在吃圣代的儿子,又把烟在烟灰缸里按熄。
「去年隔了好久总算回去一趟,那时候听附近的人说的。」
「啊?回去,你是说回家吗?」
「嗯,我们家还在,不过都已经破破烂烂了。」
「我还以为早就被拆掉了。」
「那种东西放着不管,自然而然就会自己坏掉,也没必要花钱去拆。」
我们轻笑一会儿。
「不过,听说好像是脑中风走的?我还想说她一定会自杀死掉呢。」
「对呀,看起来就像是个以自杀为嗜好的人嘛。」
「就是嘛,那可是她以前的兴趣呢。」
要是让别人听见这样的对话,肯定会大惊失色,我想着不禁笑出来。
如今回想起来,母亲那时候大概是重度忧郁症吧。她和父亲是相亲结婚,在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生下两名孩子,代替那个美其名赴外地工作,偶尔才会寄钱回家的父亲,几乎不眠不休地打工挣钱。但是有一天,她一脸疲惫万分地拿起厨房菜刀,就往手腕切下去。那次虽然没什么大碍,不过从此只要大家一不注意,母亲便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切割自己的身体。
就在我为了上高中离开家的同时,母亲也跟着回娘家去。她之前可能是想说至少忍耐到我上高中吧。
自此之后,我就没再和母亲见过面。听说母亲回到娘家后,症状也没有好转多少。我们彼此连一封信都不曾通过。我当时上高中的学费以及住宿舍的生活费全仰赖母亲娘家资助,却完全没想过要去探望母亲。
听来虽然冷酷,但是我真的不是很喜欢母亲。母亲不论任何时候总是唉声叹气,说什么「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就只有我境遇这么悲惨」。
「小学已经废校了。」
儿子此时插嘴问:「什么是『废校』?」圣代一吃完,大概就开始觉得无聊了。
「意思是说学校没有了。」
哥哥眯起泡泡的双眼回答。
「为什么会没有了呢?」
「因为大家都不在那里啦。」
儿子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满脸无聊地在桌下晃动双脚。
「可是,你怎么想到要回去呢?」
因为老友的婚礼或丧礼吗,我心底想着这些理由一边问。哥哥于是以自嘲口吻,嘴角上扬笑着说:
「嗯,就土地啊……应该说,想看看后山那里情况怎么样。」
哥哥暧昧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