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历史,他认为更重要的是眼前,是当下。
他相信情况会不断发生变化,会有所改变。
而且,伊翰根本不在乎周围人对他的评价。只要自己认为对,不管别人如何贬低、批判,他都不在乎。
所以等暴风雪停止,平安回到城堡后,伊翰把一切都告诉了家臣,包括救了自己的那家人的事,女孩像花儿一样美丽的事……不仅如此,那以后,他还频繁地到女孩那儿去,不管家臣如何劝阻,他都不听。
这件事极大损害了伊翰的声誉。
许多大领主早就对伊翰打破陈规、不断进行各种改革感到不满。当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后,便借机大做文章,抹黑伊翰。
尤萨姆凝视着这个无视他人污蔑的勇敢果断的弟弟,以从未有过的严厉口吻告诫他:
“这些的确是无聊的毁谤,可它却不知何时会给人带来致命的危险——这一点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尤萨姆严肃的语气令伊翰有些惊讶,他觉得有必要认真考虑一下这些自己从未在意过的事了。
当时伊翰已年过二十,逐渐意识到许多过去不曾注意的事。他知道兄长说的这番话自有它的道理。本来他不想因为无聊的毁谤而改变做事方式,被兄长这么一说,他觉得至少应该稍加注意。
即便如此,伊翰也不想为此放弃与塔鲁女孩的恋情。他坚称:国家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不可以娶塔鲁人为妻。他的言行震惊了周围的人。
平日温和敦厚的尤萨姆从未对弟弟大声说过一句话,为了这事,他特地把伊翰叫到自己屋里教训了一番:
“你应该很清楚王族成员为什么不能与塔鲁人结合。难道你要为了一己私情而令王国陷入危机之中吗?”
伊翰顶撞了大发雷霆的兄长:
“我知道,塔鲁人中可能出现异能者,招来恐怖之神。可是他们为了不让这样的人再次出现,不是已经主动隐居避世了吗?”
伊翰激动得满脸通红,高声说道:
“有些人担心,身为王族成员的我如果娶了塔鲁女子,可能生出异能者,玷污王族血统。
“可是并非所有的塔鲁人都有这种能力,我所爱的只是一个十分平凡的塔鲁女子。”
尤萨姆缓缓地摇摇头说: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不在于那个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在于塔鲁人与罗塔王族的婚姻是不被允许的——罗塔人在感情上接受不了这样的事!”
伊翰的脸越来越红,急促地说道:
“如果人们因为她是塔鲁人而排斥她,努力改变这种想法不正是王族的使命吗?就算前方艰险重重,我也会努力改变给你看!”
不过,伊翰的恋情突然就结束了——因为那名塔鲁女子消失了。
伊翰像疯了一样拼命寻找她,但始终没有她的下落。眼见弟弟陷入绝望的深渊,尤萨姆对他说:
“伊翰,你设身处地替她想过吗?
“如果她嫁给你,是要作为一名王族成员生活下去。王族中人视她为眼中钉,罗塔人视塔鲁人如肉中刺。你觉得她一辈子生活在这些人当中会开心吗?”
哥哥的话如醍醐灌顶,点醒了年轻的伊翰。
转眼十五年过去了,为了履行作为王族成员的义务,伊翰娶了妻,生了一子一女。多年来,那名塔鲁女子的身影一直沉睡在伊翰心底。不过,伊翰已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他知道光凭满腔热情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这段恋情改变了伊翰的人生。
在他眼中,塔鲁人不再是阴森可怕的怪物,而是有血有泪、会哭会笑的“活人”。
于是,他注意到许多之前未曾意识到的问题。
他发觉,罗塔人一看见塔鲁人从家门口经过,就会大声把孩子叫回家,“啪”的一声把门关上;罗塔商人讨厌到集市上卖毛皮的塔鲁人,冷酷地对待他们……
作为一名执政者,伊翰第一次深刻意识到塔鲁人一直生活在罗塔人的摧残、白眼之中。
他认为必须有人努力去填平罗塔人与塔鲁人之间的鸿沟。命运让身为王族的自己爱上塔鲁女子,却又不让两人长相厮守。伊翰相信上天这样安排自有其深意。
从此,他开始着手进行种种改革。
时至今日,他仍然希望能够一点点地改变罗塔人对塔鲁人的厌恶。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这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伊翰抬头望着马背上的兄长,问道:
“王兄,您反对增加霞罕的数量?”
尤萨姆思考了一阵,开口说:
“不——我也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不过不要以你的名义,就由我来下旨吧。”
伊翰眉开眼笑地说:
“谢谢王兄。真不愧是我的王兄!管它羊热病蔓延,还是狼的数量越来越多,只要有王兄在,我们罗塔国一定会稳如泰山!”
伊翰一脸雀跃,尤萨姆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王兄,怎么了?”
“稳如泰山?谁知道我还能支撑罗塔到什么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