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里一边大叫一边踢。
她每踢一脚,每踹一脚,乌黑膨胀的面部就会一次次地凹陷下去,变成异样的形状,不久,眼珠从眼窝里掉了出来。
可是缠满头发的眼珠虽然离开了眼窝,但就像被抓着一样,挂在了上面。然后,刚刚将眼珠顶出来的,混了血的头发,从眼珠脱离的缝隙之间将隐约可见的眼窝塞得满满当当,凸了出来。
「——————————!!」
树里边叫边踢,手终于松开了。
她完全将那只手挥开,连滚带爬地在血流成河的走廊上逃了出去。
一边听着背后呼喊自己的声音,一边逃走。一边发出令自己耳朵里面痛起来的惨烈叫声,踩着仿佛马上就要跪下去的脚步,冲过走廊,冲过楼梯,没头没脑地到处乱跑。
不要。
不要。
救救我。
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好想逃离这里。
树里在喉咙下面,同时也在脑袋里惨叫着,在走廊上奔跑。跑过纯白的走廊;跑过沾满血迹的走廊;跑过医院的走廊;跑过〈异形〉们正蠢蠢欲动,到处求救徘徊,惨绝人寰的走廊,一路逃窜寻找出口。
然后,当她跌跌撞撞地冲到一楼的时候。
「————————————————————!!」
树立站在一楼半的楼梯间,发出恐惧与绝望的惨叫,向后退去,背撞到了墙上,缓缓滑落,瘫坐在地。
楼梯下面,化作一片血海。
不,正确的说,是血与人类身体的汪洋。从这里一下楼就是连接主楼的通道口,然而和树里一样朝着出口蜂拥而去的陷入恐慌状态的人们在那里倒下,一层一层地堆叠起来,正发出呻吟,苦闷挣扎,蠢蠢欲动。
蜂拥到出口处的,有几十号人。
有年迈之人,有大人,有孩子,所有人都无法从那里抽身,一边大量地流着血浸透地面,一边对身体里长出的人体部位发出恐怖的惨叫,在血海中蠕动着。
一个增殖的皮肤令全身变得像大脑一样满是褶皱,已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从浑身是血的人身上踩过去,想要爬向出口。而那个人的脚,却被一只从鲜血、折叠的胴体、以及数量显然严重过剩的末端部位的混合中爬出来的手紧紧抓住,瞬息之间被无数只求救的手所吞没,一边惨叫着一边被拖入混合物中,与混合物融为一体,无法区分。
一位推测应该是母亲的人,正奋力地用手让不能动的婴儿从肉海之中脱离,然而却又立刻被其他的手拖下去,消失不见。在下方,从脸上所有的洞中长出无数手指的老人,被好几个人压在下面,一半身体溺在血海之中。
「…………………………!!」
树里的腰完全使不上力气,就这么瘫坐在地上。
她的牙齿在绝望与恐惧之下直打哆嗦,一边在这血腥、恐惧、哀嚎之中大大地张着眼睛,瘫坐在地上。
这时,一道血从树里头上沿着墙壁留了下来,朝着树里流了过去。血珠本不可能穿透关闭的窗户进到里面,然而带着肉的牙齿作为血流的源头,紧贴着墙壁缓缓滑落,引导着血流的方向。
啵通
牙齿,滑到了树里的脖子上。
随后,噗滋,在脸颊内侧,又小又硬的『牙齿』的触感,长了出来。
「!?」
树里大吃一惊。随后,『牙齿』从脸颊内侧柔软的肉的表面,以可怕的势头开始扩散。这就像病变在口中瞬间蔓延开来,半边脸的内侧就像塞满了小石头一样,顷刻间便被小牙齿的触感所淹没。
「………………!!」
这过于骇人的触感令树里全身冒起鸡皮疙瘩,然而牙齿仍旧不停地在牙龈表面,并绕向嘴唇内侧蔓延开来。嘴唇下面就像塞满了碎石,嘴张变得无法张开,最后,上颌背面和舌头生出牙齿,触感没过多久便完全覆盖口腔内部以及舌头表面,向喉咙下面蔓延。
「嗯——————————!!」
树里想要撬开嘴巴,将手指伸了进去,但已经无法进到里面。
就这样,正在接触的嘴唇表面也开始长出牙齿。
树里无法呼吸,非常痛苦。
眼泪流出来,眼前变得什么也看不见。
她在心中大喊。救救我!
可是她的惨叫声,空泛地在她心中消弭。
她感到窒息,眼前发白。
耳鸣开始作响。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
…………………………!
3
「…………………………!!」
看到了。
嘎嘡!苍衣向后退开,脚撞到了接待用的沙发,发出声响。
这股冲击,令他胃里的东西翻涌上来。在他拼命忍耐的时候,血气迅速从他脑袋里抽掉,意识开始模糊。眼前,变得朦胧。
「……唔……!」
当苍衣进入医院,来到连接住院部的通道时,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