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而道路也从上午开始就车水马龙……平常在这个时间已经开始营业的的店家偏偏却都紧闭着门扉。
大批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人潮突然涌进彷佛已经被遗弃的城市,也难怪元旦这个日子看起来是那么地妖冶缤纷。
……又是红灯。
町田龙一郎将手从爱车的方向盘上栘开,从胸前口袋里拿出口香糖丢进嘴里,用舌头将口香糖对折,一边唰唰唰地嚼着,一边突然思考起口香糖这种东西。
口香糖挺有趣的,怎么嚼都一样扭曲着身体,不断地在口中跃动着,实在是最适合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东西。
两年前龙一郎因为抽菸过度而在厕所里吐血,之後他就戒了菸;对他而言,口香糖是可以帮他排遗嘴巴寂寥的最佳圣品。
灯号转变成绿灯了,龙一郎踩下油门……
话又说回来……人们也许没想到这一点,不过人跟口香糖倒是挺类似的。口香糖打出生开始就只能在嘴巴这个密室当中生存,即便如此,口香糖却还是一直在密室当中舞动,这模式岂不跟人类一样?
人不也只是一个在叫作人生的「嘴巴」(密室)当中,被名为命运的「舌头」所搅弄的口香糖而已吗?
—人就是口香糖。
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每天努力求生存的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卑微的存在,人生这种东西突然变得很可笑。
—人就是口香糖。
这真是一种巧妙的说法,我的墓碑上就写上这句话吧。但是……我死了的话,谁来帮我造墓碑啊?我既没有父母兄弟姊妹,也没有爱人,更没有堪称是朋友的人。不过是天涯一孤鸟的口香糖的我,墓碑要由谁来帮我打造啊?
★
昨晚一家四口看电视看到三更半夜,今天因为太晚起床,吃过早餐兼午餐的年菜时已经过了中午十一点了。
冈本凉藏和今年十四岁、球速明显比以前快得多的儿子凉介,在家门前的路上玩投接球的游戏。
凉介这小子的球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了?不只是快,投过来的球还让人觉得挺沉重的,当中还穿插着曲球和变化球,控球也很稳。
孩子的成长真快啊,就像凉介的球一样快。所谓的光阴似箭,说得真是好。唉呀呀,照这么看来,搞不好不消多时,自己就要陪着孙子玩投接球的游戏了。不,到那时候,我也年纪老大罗……
想到这里,凉藏不禁觉得时光的流逝让人心酸,不过能够亲身感受到凉介的成长,应该不是坏事。
「爸爸,你要用力投嘛!太慢了。」凉介一边接着爸爸丢过来的球一边抗议。
「你这小子还真敢讲,你接得住我使全力投过去的球吗?」
「没关系,你丢丢看嘛!」
凉藏夸张地将手高举过头,右手用力地往下划个弧度掷出球。球在凉介的面前落下,在铺着柏油的路上弹跳着,然後落进手套里。
咻—凉介吹了个口啃。
「哟,挺行的嘛!是指叉球吗?」
「如果你谦虚一点,我倒不介意教你。」
「我已经会投了,你这个没用的老爸!」
凉藏觉得在接球的同时,好像也接住了凉介的亲情。
目前横亘在父子之间的围墙还很低,然而再过不久,这道墙就会不断成长,直至从凉藏这边看不到凉介在那头的身影吧?
就如同凉藏跟父亲的关系一样。
当凉介长到自己现在这样的年龄时,到底会做些什么呢?他会从事什么工作呢?会跟父亲一样选择上班族的道路吗?他会跟自己的孩子玩投接球的游戏吗?
这时,冈本家的门从屋内打开了,安装在门上的铃响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妻子雪绘,和穿着唯一一件像样外出服的绘美走出门来。
凉介接下凉藏的球之後,走向她们两人。
「啊,绘美,这件衣服挺适合你的。」
「谢谢……哥哥穿跟昨天一样的衣服吗?」
懒散的凉介曾经连续几天都穿着同样的衣服,今天是元旦,然而他却还穿着跟昨天一样的衣服。
雪绘一边苦笑一边催促似地对儿子说:
「就是嘛,凉介。我们等你,你去换件衣服。」
「有什么关系嘛?我讨厌用衣服或发型来掩饰真正的自己。」
凉藏从後头轻轻地戳了戳凉介的头。
「你只是嫌麻烦吧?一副迈还样,将来可讨不到老婆哦。」
凉介抬头看着凉藏,贼贼地笑了。
「别担心,老爸不也讨到老婆了?」
笑声顿时盈满四周。
★
「谢谢您。老婆婆,小心哦……别忘了您的东西。」
在阪急电车门户厄神车站,町田龙一郎让满头白发又佝凄着身躯的老太婆下了车,随即又载了两位客人,是一对年纪看起来七十左右的夫妻。其中戴着眼镜、看起来像个老绅士的男人拄着拐杖。
「请问到哪里?」
龙一郎看着後视镜中的乘客问道,老妇人回答道:
「请到厄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