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男人走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
他正朝着幻影城走去。
故事就要开始了。
「我」开始要对「你」诉说了……
序章繁杂的序幕
一望无际的九重天是如此地虚无!
地上的所有形体也都是虚无的!
尽情享乐吧,栖息于生死旅店的肉体;
啊,连短暂瞬间的生命也是虚无的!
l华丽的幻影城
九十九弯的坡道似乎还长得很。
初冬,一九九三年十月二十五日。
树叶落尽、只剩下枝干的树木,在寒风的吹袭下发出乾涩的声音,寂寥地抖动身体。
看来还是应该搭计程车来的……
螽斯太郎缩著脖子抵挡著不断吹拂的冷风,後悔的情绪不断在心中翻腾。荒凉而漫长的道路——在杂草丛生的路上走著,他产生了一种错觉,怀疑自己走在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莫比鸟斯(德国数学家所提出的「只有单面的连续曲面」的理论,常用於「无限倒退」的象徵。)的路上。会有这种感觉,一定是因为他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的关系吧?
他今年已经五十九了。长年在JDC(日本侦探俱乐部)工作的他,如今距离法定的退休年龄只剩一年了。随著高龄劳工政策的推动,JDC也重整了一套体制,让他在退休之後仍然可以继续工作;但是螽斯并不打算在六十岁之後仍然以侦探的身份过活。
人生何其漫长,就如他现在走著的路,不断地往前延伸,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一样。那段什么都不多想、只是一个劲儿地埋首前进的时期是最美好的;那段深信前头有目的地等著,天真地往前迈进的日子……
然而,当对是否该继续走下去一事产生疑问之後,脚步就像会被上了枷锁一样,开始变得迟滞。自己真的是朝著目的地前行吗?话又说回来,真的有所谓目的地这种东西吗?
螽斯停下脚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稍事休息一下,抬头仰望著万里无云的天空。
天空是那么地清澈澄净,我的心却是如此地乾渴。冶冷的风不停地吹著。
额头上刻画著深深的皱纹,再再突显出他之前经历过的人生何其地波澜壮阔。他的眼神中依然保有著锐利的光芒,然而几乎所有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了。
螽斯太郎对服装的品味,说得再怎么含蓄都算不上高明;垂挂在肩膀上的旅行包包也是已经落伍、非常朴素的款式。他并没有刻意要去抹掉那股颓废气质,然而在旁人的眼里,这个叫螽斯太郎的刚迈入暮年的男人,却自然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强悍感」——彷佛从身体深处发散出生命力似的,浑身昭示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坚强」味道。
——我是在寻找华乃的代替品吗?
在生活的过程当中,人生的目的会随著时间改变。螽斯没有孩子,但是他跟一起生活的妻子螽斯华乃都活在非常恩爱的两人世界里,直到几年前都还是。他们彼此扶持、互相鼓励陪伴,一直这样走过来。
在夫妻一起生活的那段期间,对螽斯太郎而言,人生的目标就是保护华乃。只要华乃在,这样的日子就够了。就因为是这样想的,所以螽斯希望能跟华乃永远相伴。他想要跟华乃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然而——
由於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他在无意中把华乃卷进了险恶的事件当中;结果,狂人的凶刀却夺走了华乃这个无可取代的、形同另一半自我的生命……
之後螽斯就成了行尸走肉。他只是一个像人一般过生活的木偶,只是一个重复著无趣日子的机器人。
回想起失去华乃时的过程,一股悔恨就自然地涌上来。事到如今,过去的事情其实已经无力挽回,然而那种莫名的焦躁却几乎要将他压垮了。
要是有天华乃死了的话,自己大概也活不下去吧——在发生那件事之前,他一直是这样想的。他总觉得,就算没有自杀,自己恐怕也会憔悴、乾枯至死吧?
华乃不是自然死亡的,她是遭到杀害的——而且责任在螽斯身上。然而他却活了下来,螽斯无法忍受这件事。或许是长期以来一直跟各种穷凶恶极的犯罪抗争的关系,使得螽斯的内心深处有著坚毅的生命力;这个叫「生命力」的麻烦东西使得螽斯的意识虽然形同废人,却支撑著名叫「螽斯太郎」的肉体继续活了下来。「它」不愿那么简单地让螽斯死去。
螽斯於是逃进了酒精和香菸当中,然而这些东西依然无法消除他心中的迷惘,没办法为他的人生画下句点。距离六十耳顺之年只剩一年的现在,螽斯迫切地想要拥有思考的时间——万一错过这个时机,自己的余生大概就会变得零零碎碎,在没有一个定论的情况下活下去吧?於是他请了假来到这个地方,来到幻影城耸立的静谧世界……
位於京都府押田市门城町的尾根箕山的小路,被耸立於道路两旁的树群给挡住了视线,人烟杳然。静默而寂寥的山路长长地延伸著,彷佛永远没有尽头一样。
再度迈开脚步往前走的螽斯从旅行包里拿出手册,打量盘算似地凝视著。如果地图可靠的话,目的地应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