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下一句,亚伯特将烦躁的脸撇向旁边。
“什么父子或血缘的……终究只是生物学上的定义。在人身上,还有其他得优先保护的东西。”
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地开口后,亚伯特起身。这句话并不是对方打从心里领会出的道理——巴纳吉直觉地如此感受到,专注仰望着亚伯特浑圆的背影。
“所谓的‘拉普拉斯之盒’是什么?就是秩序。必须靠着台面下对‘盒子’的信仰,世界的规则才能维持下去。那就像是种共有的幻想,是警惕人类私心的存在。失去它就无法继续成立的,并非只有毕斯特财团而已。运作至今的世界齿轮也会因此失控。达卡事件就是一项证据。如果卡帝亚斯没有打算开启‘盒子JI-根本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件。因为经过一年战争的混乱后,我们已经学会了操控战争的技术。”
桌灯造成的阴影,使得略显驼背的背影看来格外阴险。那是在害怕的人的背影,如此的认知闪过了巴纳吉的脑海之中。
“在这之后,纵使具有吉翁名义的组织全被消灭殆尽,而联邦的敌人也只剩下正牌的外星人而已,事态也不会有所改变。人类体内有斗争的本能,只要社会中依旧存在着阶级差异,战争就不会从世界上消失。即使不特地播下种子,人类仍然可以从任何地方找到战争的理由二支到管理的紧张以及偶尔出现的局部战争,可以推动经济的齿轮,更能净化人类的斗一争本能,要是缺乏这两项要素,人类还会不断掀起招致全灭的战争。这是人类治不好的疾患,要治本是不可能的,我们只得去思考与毛病巧妙共存的方法。”
像这样受到制度化的战争,以及相信连恐怖主义与怨念都能被管理的社会,不是已让人心郁结,更造成马哈地·贾维那种人的反弹吗?巴纳吉隐约想到,但他并未说出口。亚伯特再度坐回正面的椅子,看着巴纳吉的眼里则蕴含阴沉的光芒。
“你懂吗?我们并没有把战争当成食粮。就因为有财团与亚纳海姆在操控战争,战后的人类才能免去灭亡的命运,一路撑了过来。卡帝亚斯却想破坏这层秩序,你正在帮他进行破坏。是埋在你心中的父亲阴影,在驱使你与‘独角兽’行动。
你仔细想想。为卡帝亚斯守密有什么意义?像你这样的孩子就算抱着‘盒子’不放,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只会让自己与周围的人都变得不幸而已。你最好把这当成是具有相同血缘者的最后忠告——”
“玛莉妲小姐在哪里?”
发出冷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声音后,巴纳吉暂时噤了口。亚伯特一脸冷不防被人戳到痛处的表情,他立刻别过了视线,巴纳吉则注视着对方,逼问道:“玛莉妲小姐应该是和你一起到地球的,她现在人在哪里?”突然变得忐忑不安的目光瞥向巴纳吉,说道“这跟你没关系”的亚伯特显得语气含糊。
“与其说这些,你更应该认清自己的立场——”
“我有在思考啊……!不过,这是靠我一个人的脑袋思考之后,就能做下定论的事情吗?我想不是吧!?”
无意识动起来的手敲到桌面下缘,沉沉的声响由桌底传出。亚伯特微微退了身子,并将夹杂畏惧与狐疑的眼光投向巴纳吉。
“到目前为止,与我有所牵连的众多人们……包括帮助我的人、与我互相杀伐的人,全都帮忙造就了现在的我。即使是卡帝亚斯……即使是爸爸,也只是其中的一个人而已。”
巴纳吉咬紧牙关,将紧紧握住的拳头伸到了桌上。手铐的锁链发出硬质声响,不着痕迹地让审问室的阴暗空间产生振动。
“就算是现在,我也能感觉到玛莉妲小姐她的人就在很近的地方。不只是她,奥黛莉、利迪少尉、船长、罗妮小姐、塔克萨先生也一样……虽然我不甘心,但你也是我能感受到的人之一。我得找出让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答案,才能为‘盒子’的事做决定。因为我……”
必须尽到责任才行——“必须……才行”这样的用词,已经将自己与他人都束缚住了。那种异样感在心中扩散,让巴纳吉险险将后半句话吞进嘴里。说到底,这句话是自己心里领悟到的想法吗?巴纳吉将意识集中在太阳穴一带,但他没有感觉到那股脉动,再度确认过这果然是自己的想法后,他试着重新思考,所谓的自己是什么呢?
独自的个体是成不了事的,这种不稳定的存在肯定连话语都编织不出。必须与父母产生关联、与他人产生关联,才能在认识世界的过程中,逐步建立出自我的存在……或者,该说是“发现”自我的存在。如果是这样,会感觉到所有人都进入了自己的心中,就不会是错觉,而原本的自己也不会因此被抹杀。在共鸣中逐步改变的,是被称为“自己”的存在,而像这样扩张的感性,或许正是所谓的新人类背后的真正本质。
所以爸爸才没有说“做你该做的事”,而是在交代“你觉得该做的事,就去做”后,才把“独角兽”交给了自己。同时,也将人类改变的可能性托付在自己身上——可是,如果连感受这些的心灵都能经由人为技术调整……?兜圈子的思考使得巴纳吉不寒而栗,交握住发抖的双拳。将沉默的目光投注在对方身上一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