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看向耶尔肩膀的方向,没有再抬头。耶尔凝视了儿子的脸一会儿,然后迅速地转过身。
「跟我来。」耶尔感受到儿子跟在自己身后一段距离,于是快步走出了学舍。
沐浴在清透的秋阳下,耶尔穿过黄色秋草摇曳的放牧场,和站在森林外围的守护兵轻轻点头之后,便直接走进森林。还没落叶的树木下方有些阴暗,可以闻到潮湿的泥土味道,不过来到开始落叶地方,太阳便从树木之间露出脸来,四周也被枯叶的香味环绕。
路幅很狭窄,厉觉像是就算知道这里有路,如果不仔细看也不会发觉似的,这样子的小径缓缓地通向森林深处。
过了一会见,当水声开始传来的时候,耶尔便离开了小径,踏上遍布枯叶的斜坡,朝着溪流走去。
杰西跟着在耶尔后面,半滑半走地走下斜坡。耶尔瞥了他一眼,确认他的身影之后,在河岸停下了脚步。
石头在日晒下很温暖,一坐下来,屁股就能感受到温度。稍微前面一点的地方有一个小瀑布,所以除了洒嚣的水声之外,还可以听到水流下瀑壶的声音夹杂其中。
杰西来到了河岸,不过却没有坐在石头上,只是皱着眉头站在一旁。
「回头看看你刚才下来的斜坡上方。」
耶尔说完,杰西便转过身体仰望斜坡,注意到守护兵站在树木之间后,杰西立刻沉下了脸。
耶尔对守护兵轻轻举起手,对他们的保护道谢后,遂将视线移回杰西身上。
「这里是看得到,但是听不到的地方,因为声音会被流水声盖过。」杰西眨眨眼。
耶尔抬头看着站着的儿子,说:「你好吗?」杰西别开目光,耸了耸肩,耶尔叹了一口气。
「才一下子没见,你就长大了哩。不过,长大的只有身体,我看你的胆子反而变小了吧?」
杰西生气地皱起鼻子。
耶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张脸,继续说道:「别开视线、耸肩和不答话——这全都是胆小鬼的行为。害怕不想被触碰到的事情曝光,拚命地立起防护墙,要是被触碰到的话,就会暴怒,做出拿东西打人的卑劣行为,以前的你……」
说到一半的时候,愤怒的神色闪过了杰西的眼中。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小鬼了!每年只回来一次,又知道现在的我是怎样喔!」
耶尔挑起眉毛。「每个学生一年都只能见到家长两次,你见到父亲的次数,跟其他的家伙没什么两样吧?」
杰西彷佛被戳中要害一样,陷入了沉默。
「而且你愿意的话,还可以每天见到母亲,要说你受到眷顾,就某方面来说,倒还真是如此,不是吗?」
杰西满脸通红。
「我受到眷顾?」
杰西紧紧咬住牙齿,好像几乎要发出声音来似的,他开始颤抖,用力紧握的拳头也不停地发颤。
「被别人说你受眷顾,有那么值得生气吗?」耶尔平静地问。
杰西立刻大喊:「废话!我哪里受眷顾了?!」
耶尔凝视着杰西,说:「你哪里不受眷顾了?每天吃得饱、在能遮风避雨的地方睡觉,还可以尽情学习,要是当上了兽医,连将来的生活都不用烦恼了。确实,我经常不在,可是其他的学生也没什么差别。母亲就在你身边……」
杰西用力地摇头。
「你什么都不知道!老爸,你什么都不知道!大家的家长都在很远的地方,永远想着自己的孩子!把自己的孩子放在第一位!大家啊,都被自己的家长捧在手掌心上啦!」
「你没有被家长捧在手掌心上?」
「捧在手掌心上?难道你想要这么说吗,老爸?少骗人了!我不知道老爸你最重视的是老妈还是国家。可是,至少我知道老妈最重视的不是我!」
泪水从杰西的眼中涌了出来。
「没那回事。」
「就是这样!」
「绝对没那回事。」
杰西流着眼泪怒吼:「就是这样!如果不是的话,她怎么可能会……打算留下我去死!对光牠们厌受到的责任戏,那我也懂啊!可是就算这样,要是老妈真的很珍情我,不管必须割舍掉什么,她都应该会为了我活下去才对啊!不是吗?」
一瞬间,耶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契机下察觉的呢——察觉到艾琳的决定。
耶尔用黯淡的目光注视着用全身力气大哭,随意用双手抹去眼泪的儿子。
察觉到自己对父母亲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存在时,那种彷佛骨头被啃噬的感觉,耶尔非常清楚。
父亲过世,母亲抱着还没断奶的孩子,没有别条路可以选择——这个道理,连年仅八岁的自己都了解。可是,当母亲的手伸向塞满金钱的袋子时——看见那一幕的时候,那股肠子都要被溶化似的恶心和嫌恶,耶尔直到现在都还能回想起来。
就算一起饿死,我也不会把这个孩子给别人,他好希望母亲能够这么说。他好希望母亲能说:这个孩子是我的全部。他根本不想知道什么比自己还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