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似乎正在抽烟。空间被灯泡照亮,显得格外赤红,一样泛红的烟雾悠悠晃荡着。
修太郎旁边是一个老手石工。
保田感到困惑,忘了出声,僵在原地。
因为他累了。
「我说留老啊……」修太郎的声音响起。
「御影石(注:即花岗岩。)这种东西为啥叫御影啊?」
修太郎问道。
老石工叼着香烟,头上卷着毛巾,像獾一般的脸挤成一团。他在笑。
「我说阿修啊,你是石材行家的小孩,竟然连这种事都不晓得?那当然是因为御影石是在摄津国御影村生产的嘛。这谁都知道啊。」
「哦。这样啊?」修太郎老实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是产地村子的名字啊。那这个根府川石就是根府川村生产的啰?」
「这还用说吗?真是废话。这东西在相模根府川村开采的。那智黑是纪州那智产,秩父青是武州秩父产。幸亏你问的是我,要是你拿这种蠢问题去问大师傅,那就等着挨巴掌吧,混帐东西。」
石工粗鲁地说道。
修太郎笑着,答道:「就是啊。」
「就是嘛。」石工反复道。
「大师傅还好,要是上代师傅看到你这样,可能会气得当场切腹哪。」
「胡说八道,我们家代代都是不折不扣的町人,切什么腹?(注:切腹是江户时代武士的死刑,其他阶级的人不可以任意切腹。)说上吊还有可能哪。老头子别在那儿胡扯啦。」
「上代师傅就是这样一个人啦,你这蠢蛋。」
「看你凶的。」修太郎说。
接着他望向堆在旁边的石头,
轻轻一摸。
「这东西……也是从摄津搬来的吗?」
石工看也不看地答道:「那是伊豆御影。不是正宗的御影石。」
修太郎默默地盯着石头看。
石工一点一点地雕起石头来。
「伊豆啊……」
「那脆得很哪。」石工说,「喀、喀」地挥着凿子。
保田走下水泥地,走近两人。
「喀、喀」地,凿石子的声音回响。
「哥……」
保田出声,修太郎回头,说了声「哦,保田」,也没有特别打招呼,问道:「爸呢?」
「大概……在睡觉。」
「不太好吗?」
「嗯……时好时坏。」
「这样啊。」
修太郎又望向伊豆御影石。
「妈怎么了?」
「呃……」
「我知道。又去那个……什么占卜念咒的了吧。真是有病。」
「哥知道啊……?」
保田在修太郎旁边坐下。
「……呃,哥……」
「别这样叫,怪教人浑身发痒的。我们年纪又没差多少。你是我妹的老公,又不是我弟。就算有我这种哥哥,也没半点好处啊。」
「可是……」
「叫我修太郎就好了。」
保田噤声了。就算修太郎这么说,保田也不可能这么叫。
「百合子上星期寄信来了。我一直很挂意,可是忙东忙西的,一直没能回来。看样子……她给你添麻烦了。」
「也不算麻烦……」
「她还没回来吗?那不是很不方便吗?」
「家里人多,有女佣也有奶母,我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可是爸他……」
修太郎扔掉香烟,用脚踩熄,说:
「不用担心那么多。会死的时候就会死。活得了就是活得了。」
「可、可是……」
「话说回来,老爸病倒、老妈神经失常、老婆也不在,你也真是祸不单行哪。」
抱歉哪――修太郎说。
岳父木场德太郎三个月前在作业场病倒了。
是脑溢血。
幸好症状不严重,处置也迅速,保住了一命,但右半身留下了轻微麻痹。虽然不是影响生活起居的重大障碍,但完全无法进行雕石工作了。店里有三个师傅,虽不到必须关店的地步,但是德太郎暴躁与消沉的样子非比寻常。
保田完全无能为力。
德太郎日渐衰弱。无法自由使唤自己的身体,那种痛苦不是旁人能够体会的。此外,岳父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他一定也对后继无人感到万分焦急。
即使如此——保田依然无能为力。
保田举目无亲,这三年来与岳父相处,了解到他的为人,将他视为亲生父亲般景仰。所以更感到痛苦。
他非常了解岳父的苦恼,心痛无比。
「要是我……可以继承爸的工作就好了。」保田说。「……那样的话……」
或许岳父就不会那么烦闷了。
「开什么玩笑?」修太郎说。「你根本没理由非干石匠不可。如果要干……也是我先来干。」
「哥……」
修太郎一脸凶相地瞪住保田。
「别会错意啦。我根本不打算干石匠。我是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