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起江都了?——千代困惑地看着鹰一郎。
「太平盛世之所以能持续这么久,应该全仰赖于朝廷的威信吧?真是谢天谢地。」
「是……」
「太平盛世是不需要剑术的。既然没有战争,那么不管剑技多么高超都无用武之地。时下的武士们对充满汗臭味的剑术没什么兴趣,只想拼命学习茶道、能剧、俳句、绘画等人文素养,甚至也不认为腰间挂着竹刀逛大街是什么可耻的事。」
「真令人叹息啊。」鹰一郎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啜饮茶水。
「因为这个缘故,很惭愧地,我们风祭道场到现在依然没有半个门生,只有我和桐绪两个男人……嗯,算是很随性地以剑糊口的剑客。」
「哥哥,人家是女的啦。」
「是吗?」
桐绪冷冷地吐槽了鹰一郎,不过他只是耸了耸肩。
「呃——总而言之,我想说的就是——千代小姐,想报仇就得一举成功,而如果您想学到必杀剑法,就必须在这间破烂道场修行……这样您愿意吗?」
「咦!?哥哥,你想鼓吹千代小姐报仇!?」
桐绪对于兄长方才说出的话感到不可置信。
「桐绪,干嘛?你一开始不也是这么打算吗?」
「可是!没有报仇许可证的话,千代小姐她……」
就会吃上杀人罪名,惨遭法律制裁。这样就太令人痛心了。
「我愿意住在贵道场。谢谢您的帮忙,请多指教。」
「好的,请多指教。」
「哥哥!」
就这样,风祭道场多了一名门生。
到了夜晚,桐绪依然在鹰一郎的房间铺着棉被,一面叨叨絮絮地抱怨着。
「你确定要让千代小姐住在这儿吗?到时后悔我可不管。」
「你别这么生气嘛,学费跟房租我会按时跟她收的。有什么不好?这样我们的生活就暂时有着落了。」
「我不是在跟你谈钱!我的重点是:没有报仇许可证,我们这样帮她真的没问题吗!?」
喔,你说这个啊——鹰一郎抱着火钵(注:日本的一种陶瓷制品,内置烧炭以温暖室内。),打了个大呵欠。鹰一郎这个哥哥对桐绪来说,就像难以用筷子夹取的芋头一样难以捉摸。
「对了,你房间的行李搬好了吗?」
「搬好了啦。从今晚起我就会睡在那只不知道脑袋里装啥的嚣张狐狸的隔壁房,整晚被反枕、家鸣那些妖怪捉弄,搞得连做梦都梦到油豆腐还得边说梦话边发抖,我真可怜!」
「纱那王不是说过,像他那种地位的九尾狐是不吃什么油豆腐的吗?」
「我只是举例罢了,举例!」
两人的对话完全没有交集,加上桐绪又唠叨个不停,鹰一郎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纱那王是个好男人耶,你应该对他好一点才对啊。」
「哥哥,狐狸这种生物本来就很擅长变身为俊男美女,就只是这样罢了。你要在眉毛涂口水(注:日本相传只要在眉毛涂口水就不会被狐狸的幻术所骗。),别被他骗了。」
风祭道场以前曾风光一时,所以道场内的房间多不胜数,不会因为多了千代一个人就变得拥挤。不过,哪个人要住哪间房间,就不是可以随便决定的事了。
主屋位于南侧,环绕着整个庭院;从最后面开始算起,房间使用状态为纱那王与化丸、空房间、桐绪、鹰一郎、空房间,往东转个弯过去则是佛厅、会客室等等。
本来千代只要住进两间空房间的其中一间即可,但鹰一郎父母生前曾住在他房间隔壁的空房,因此遗物多得像山一样,清都清不完。
这样一来,能住的就只有纱那王隔壁的空房了。桐绪思考了很多,觉得叫千代住在来路不明的男人(狐狸)隔壁也太可怜了,因此决定自己搬进后面的空房,让千代住进桐绪原本的房间。桐绪对这种房间配置方式感到大大的不满。
「那么,千代小姐已经在隔壁房就寝了吗?」
鹰一郎压低音量。
「不,她在厨房帮我们洗碗。」
「是喔。」
「哥哥,我不想让她成为杀人犯。我绝不会教她什么必杀剑法,要教你自己教吧。」
「你别这么顽固嘛。桐绪,强迫别人接受你的正义不是件好事喔。这世界没有那么简单,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靠着蛮干解决。」
你说的我懂,可是——桐绪正想辩解,鹰一郎举手制止了她。
「那我问你,如果你哥哥被人杀了,你会怎么做?」
「别说了,真不吉利。」
「我是说『如果』。」
「我出身于武家,当然要报仇雪恨呀。虽然你傻愣愣的,但好歹是我唯一的亲人。」
「『傻愣愣』那三个字是多余的。」
鹰一郎抹了摸了摸妹妹的头,欣慰地笑了。鹰一郎长相平庸,和英俊一词丝毫沾不上边,但这副亲切的笑容却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而且纱那王曾说过,桐绪和鹰一郎有着相同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