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黑暗是妖气的泉源。
或者,「月亮」等同于「跟随」?(注11:日文中,「月亮」和「跟随」为同音。)
今晚的夜幕有一股强烈的妖气,纱那王烦躁地将银色长发拨到肩后。
「那个野丫头。」
平常从不在日落后踏进桐绪闺房的纱那王,不由得如此低语。因为,那团刻意弄鼓的棉被旁边的刀架上,正稳稳当当地挂着天尾栘之刀。
纱那王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咛桐绪时时刻刻将它带在身边,如今在这个妖气如此浓厚的夜晚,她居然就这么将它放在屋内。
纱那王环顾四周,只见五斗柜最上层的抽屉半开,当中收纳着姐姐翠莲王给桐绪的那瓶红色糖果。
「她又变成夜桐了吗?这回又干什么去了。」
纱那王半焦躁地用力将抽屉推进去。
吃完晚餐之后,桐绪就不见人影了。她似乎跟千代说自己要去附近的澡堂一趟,反正一定是谎言。
她总是擅自作主、擅自行动——这就是桐绪的作风,但为什么她不在行动前先知会纱那王一声呢?纱那王对这点感到相当不甘心。
真要比喻的话,桐绪就像是遨翔于天空的鸟儿;她专心致志地为他人鸣唱,完全不懂得休息。
二太子的身分带给纱那王许多束缚,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受到豪放不羁的桐绪吸引;然而,无论是多么小的羽翼,也会摇动树枝、引起狂风。
(而最后,可能会招来一场暴风——她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不知道桐绪这回又插手管了什么事,纱那王只能祈求那不是恶人为桐绪所设下的陷阱。
「啪噗!」
婴儿对双亲的心跳似乎特别敏感。纱那王怀中的纱丞好像感受到了他心中的小涟漪,开始乱扭乱动,纱那王只好笨拙地拍拍他的背部。
(为什么我非得做这种事不可。)
睡眠中的纱丞忽然嚎啕大哭,大概是发生在晚上第五声钟声(约晚上八点)刚敲响那一刻。或许是身为母亲的桐绪不在使他感到不安,连千代都泣诉着无法使纱丞平静下来,怎料纱那王试探性地一抱,纱丞的泪水便戛然而止。
本来以为泪水止住就没事了,想不到纱那王一作势放下他,他又开始大哭。即使想趁着纱丞睡着时溜走,他也每每猛地睁开一双大眼,实在很难缠。纱那王已经抱着纱丞达半刻(约一小时)之久了。
「你也担心桐绪吗?」
「啪噗!」
一双安详的黑眸子抬眼望向扮演父亲的纱那王,令他苦笑。
「真是的,这个母亲真令人伤脑筋。」
「啊呜——」
「啊,好了好了,别拉我的头发。」
纱那王一边安抚纱丞,一边叹气(这已经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了)。一堆不得不思考的问题,如雨后春笋般地倏地涌出。
——纱丞究竟是谁的孩子,为什么要指名找我?
无论怎么过滤,都无法缩小仇家的范围,不过纱那王最在意的是——
(昨晚贴在桐绪背上的纸人,那是……)
纱那王对那东西有印象。
「桐绪,你根本不明白自己的立场。」
纱那王不经意地撂下此言,正欲走出桐绪的闺房。
「我回来了——!」
此时,那位野丫头公主没有变成夜桐,而是以桐绪的姿态回来了。
「桐绪,你刚才上哪儿去……」
「啊——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纱那王还来不及数落,桐绪便双手合十地坦率道歉。这是桐绪的老招数了,她总是在纱那王开骂前抢先道歉,真是坏习惯。与其事后道歉,纱那王倒希望她能多克制自己。
「借口就免了。你刚才去了哪里?」
「呃……芳原。」
「芳原?你去那里干嘛?」
「秘,密!」
桐绪撒娇地说道,衣服上传来一股不相衬的白粉味。
「……桐绪,你去芳原找谁?」
「呃!我、我谁都没找啊。」
「你跟谁在一起?」
「讨厌啦,我没有跟谁在一……」
「你看着我的眼睛,还能说得出那种话吗?」
纱那王的银色眼眸闪出光芒。只见桐绪那双星夜般的乌溜溜眼眸透露出一股不怀好意的笑意,接着匆匆抱起纱丞。
「纱丞,过来。我们去被窝里睡觉吧。」
桐绪如舞娘般地纵身一跃,深朱色衣袍的下摆为之翻飞。
纱丞躺上铺在地上的棉被,才睡到一半便嚎啕大哭。平常桐绪总是抱着他,因此他被抱习惯了。
即使如此,桐绪仍然背对纱丞,转向纱那王。
「欸欸,纱那王。」
「他在哭耶,你不管他吗?」
「没关系、没关系,小婴儿就是爱哭。」
她满不在乎地漫应道。纱那王默默地瞪着她。「别摆出这种表情嘛~~」桐绪努力踮起脚尖,环抱纱那王的颈项。
「纱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