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桐绪这一边——倒不如说,他看起来比较像敌人。桐绪重新抱稳纱丞,仿佛想让他避开男子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神。
「你应该不是普通的船家吧?是一蝶公子的同伙吗?」
「一蝶公子?武家小姐,你认识一蝶大人啊。」
「我是绝对不会答应驱魔的!请你转告一蝶公子,叫他不要再管我了!」
「我们并不是一蝶大人的手下。」
男子灰暗的眼神变得更冰冷了。他冲着桐绪露出蔑视的浅笑。
「不知天高地厚的风祭桐绪。纱那王大人将来可是会成为灵狐族大王的人才!」
「大王?那应该是松寿王才对吧!」
「我们绝不承认!唯有纱那王大人,才是高贵的金枝玉叶之身,最适合坐上王座的东宫太子!」
(唉,原来如此。)
男子自以为是地大嚷着自己的妄想,面对这愚蠢的行径,桐绪不禁握紧双拳。
之前化丸曾经说过,二太子纱那王现在在宫中的立场相当的为难。宫里分成了两个派系,一派是推荐松寿王大人继承王位,而另一派则推荐纱那王,这两个派系常常暗中较劲。
纱那王对王位一点兴趣也没有。只要扯到继承权的问题,幕后推手总是不在意当事者的想法,所以很棘手。
「你是……我知道了,你是狐狸对吧?是纱那王麾下的狐狸?还是……野狐?」
「我才不是什么野狐!」
「在土堤那儿袭击我的小妖魔是你的使魔吧?难道你就这么看我不顺眼吗?」
「是啊,很不顺眼!既然一蝶大人也已展开行动,我们就不得不加快脚步!」
每当男子激动地跺脚,猪牙船便大大地左右倾斜。
这下子,桐绪简直跟在名为阴谋的浊流中漂流的树叶没两样。她觉得自己中计了。
「哇——哇——!」
「啊,乖、乖,没事的,纱丞。有娘在身边,你别怕!」
迄今安静乖巧的纱丞忽然放声大哭,难不成是桐绪害怕的情绪感染了纱丞吗?桐绪静下心来,让纱丞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合而为一。
(这样啊,原来你都懂啊。抱歉啊,纱丞,我怎么可以动摇呢?)
男子怒目俯视着这细腻的母子亲情,大吼道:
「烦死了!」
接着,他一把推开桐绪,夺走纱丞!
「不要,纱丞!把他还给我!」
「低贱的斑子只会玷污东宫太子的血液,带来灾祸!」
「将来当成大王的人是松寿王才对!你不要把无聊的责任推给纱那王!」
「这一切都是为了纱那王大人着想!谁敢挡路谁就得死!」
「那是我想说的话吧!只要有人敢在纱那王的道路上落下阴影,我绝不轻饶!」
正如一蝶所言,看来桐绪必须面对的敌人似乎不少。
明白自己的立场可谓四面楚歌的桐绪,心中的阴霾顿时拨云见日。
粗暴地抱着纱丞的男子不再划船,但船只却径自前进,奔向本所一带。
「求求你,把纱丞还给我!马上让我们回岸边!」
纱丞哭得脸红脖子粗,一双小手拼命地乱挥乱舞,想要桐绪抱他。
桐绪朝着纱丞伸出双手。
「把纱丞还给我。」
「我无法眼睁睁看着纱那王大人因为一时意乱情迷,而被人族女子绊住!」
「是不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不是你说了算,而是由纱那王来决定。我相信纱那王!」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区区的人族斑子……!」
「不要,住手——!」
男子对着纱丞吐出残酷的狐火,桐绪倏地哀号一声,朝男子撞去。
尽管桐绪将纱丞夺回自己怀中,自己却反被蓝白色火焰所吞噬。
「呀啊啊啊啊啊!」
桐绪全身燃烧着熊熊烈火。还记得之前曾见过自己的纸人被纱那王的狐火烧成火球,然而如今身陷火海的却是桐绪的肉身。
(啊,纱那王,对不起……你所钟爱的头发……已经烧起来了。)
好痛苦。桐绪想调整呼吸,然而吸进的尽是热风,喘不过气。
在俨如地狱业火的热气和热风中,桐绪依然紧紧地抱着纱丞。她无法将纱丞独自留给这个男人。
快给哭得像着火一样的纱丞水——不,他真的着火了……给他水……
(水……)
她拖着烧伤的脚,步履蹒跚地接近船边。
化为蓝白色火柱的桐绪大大地朝天一仰,往河面倒下。
在朦胧的意识中,她最后看见了紫色天空中最闪耀的一颗星。
桐绪将它牢牢烙印在眼底,接着深深地、深深地沉入澄田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