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播,把头抬起来。」
即便纱那王有令,他依然固执地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
至于一蝶,他似乎对这一幕感到非常傻眼,只见他重重地在松寿王隔壁盘腿坐下,完全提不起兴致了。他脸上好似写着:真受不了你们~~
「桐绪。」
「啊,嗯。」
纱那王一唤,桐绪和紫淀赶紧冲下楼梯。
「桐绪,日之本桥小网町的纸铺叫做什么名字?」
「呃,这个嘛……」
「叫做佐嶋屋。」
垂着头的玄播悄声答道,但很不可思议地,在场的人都听得很清楚。
「佐嶋屋……奇怪,这店名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耶。」
「佐嶋屋的少东是我的情人。不,或许该说……曾经是我的情人。」
常磐在纱那王面前抬头挺胸地说道。
「久仰大名,纱那王大人。」
「你是常磐太夫吗?」
「是的。小女子曾经玄播提过好几次您的名字,恕小女子斗胆,您比传闻中还英俊潇洒呢。」
常磐没有卑躬屈膝,而只稍稍行屈身礼,这股凛然的气魄在在显示着此人必为芳原的风云人物。
「说来听听吧,常磐太夫。」
「是的。大约是三个月前吧,少东的夫人产下一子,从此便再也不踏入芳原了。」
「啊,所以你才会等待他的回信。」
桐绪不小心脱口而出,而常磐则报以身为女性的桐绪也感到小鹿乱撞的迷人微笑。
「只要少了那个婴儿,郎君或许就会偶尔来看我了……女人真是肤浅啊,我当时心想:那婴儿不如丢了算了……」
「太夫,不是这样的!纱那王大人,这全是属下的错!我没等主人下令,就自己鲁莽行事!」
「没关系的,玄播。就算我没有下令,心里却确实有那个念头,那是骗不了人的。」
常磐熟练地拨开打褂的下摆、摊开绢布,让众人仔细看看曼珠沙华的刺绣。
「这打褂很漂亮吧?可是呀,即使我被大家称作花魁,也只能以绫罗绸缎装饰外表,掩饰不了我这爬满蛆虫的丑恶内心!」
听着听着,桐绪和紫淀不禁潸然泪下。身为女人的桐绪非常了解常磐内心的痛楚,而紫淀似乎只是想起戏剧中的悲恋而哭泣罢了。
「常磐太夫,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桐绪吸着鼻子,一边仰望摊开桧扇提问的纱那王。
「为什么你不渴望赎身?」
身为狐狸主人,取得荣华富贵有如探囊取物。她大可不再沉沦于芳原这火坑,央求恩客撒银子为她赎身,这样她就可以挥别游女生涯,不再当一只笼中鸟了。
「就是说啊,常磐太夫!你是狐狸主人,不妨为自己赎身嘛!」
「请恕我拒绝。」
「为什么!?」
「我想,这位在太平盛世佩刀的小姐,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常磐以黑色打褂的袖子温柔拭去桐绪颊上的泪水。
「当我懂事时,就已经被卖到芳原来了。一个小丫头要在这火坑活下去,可不是说说漂亮话就办得到的。我满身泥泞地爬到太夫这个位子,『常磐』这两字,蕴含了我的坚持与荣耀。」
「坚持与荣耀……」
「武家小姐,你为什么在这太平盛世佩刀而行呢?」
常磐一问,桐绪随即不加思索地答道:
「因为……因为武家有武家必须守护的尊严,因为刀剑是武士之魂。」
「我们也一样呀。在我下面还有很多困在火坑的未成年丫头,身为太夫的我,必须拼上性命守护她们才行。」
况且——常磐说到一半,猛然扬起端正的脸庞。
「况且,我可是迷倒众多大名的美浦屋常磐呢,即使来到外面的世界,我也不认为有哪个男人配得上我。」
这动人的言词,令桐绪默默地闭上双眼。
第一次见到常磐时,那股凛然的美丽便令桐绪想起武士道。即使身为花魁,也同样武装着自己的内心,为了尊严而赌命奋战着。
(这样啊,所以常磐太夫才会美得令人震颤……)
在这座「金钱代表一切」的江都城,常磐太夫一直维持着自己无价之身,愿当一朵高岭之花。
桐绪觉得,方才她似乎见证了常磐太夫身为狐狸主人的器量。
「纱那王大人,如果您想惩罚玄播,不如就罚我这个不够格的狐狸主人吧。」
「不,纱那王大人!太夫她没有错,请惩罚属下的鲁莽!」
这对主人和狐狸互不相让,硬是要守护对方。这种深刻的主仆羁绊,真令人有点羡慕。
「纱那王~~」
桐绪仰望着纱那王,其意图显而易见;纱那王把玩着手上的桧扇,这正是他沉思时的招牌动作。
「玄播,你为什么要把婴儿丢在我那儿?」
「是……属下掳走婴儿后,看着他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蛋,实在无法痛下杀手。正当进退维谷时,属下斗胆心想:不如就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