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人们都习惯叫他“日限”大人。
(有没有找到凶犯呢?)
少爷的注意力转向了凶手,然而母亲的话头却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好像有人被杀了,我赶紧抓住仁吉,问你那时候是不是好好在屋里睡觉。一太郎,昨晚你是不是出去了?”
“母亲……原来您知道了?!”
一太郎惊讶地望着母亲。仁吉他们不可能告诉母亲,然而她却总能巧妙地洞察一切。
“昨晚连月亮都看不见,你究竟到哪儿去了?你身子弱,要是不注意,我多担心哪。”
阿妙一边用火筷子拨弄着火盆里的灰,一边说话,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一太郎立刻着了慌。
“因为晚上没出去过,所以就……都是我不好,母亲,您别哭。日限大人调查是公事,再说又不是我被人杀了。”
“这还用说!要真是那样,母亲我也不活了。”
结果安慰母亲就花了两个时辰。一太郎不停地用不疼不痒的话道歉。但是那背后,烦恼不断涌上心头。为了不让母亲知道,忍得实在有些痛苦。
父母每天都这样担惊受怕,难道就没想过不如和哥哥一起去了,倒省心了?
一太郎觉得,明天只是延续不安的日子而已。每年不卧病的情况是没有的,只要不是危及生命的大病,父母就会宽慰一些。
(然而,担心不可能像肥皂泡一样消失不见……)
难道就没想过:我很累,又胃痛,就适可而止吧。
不如干脆死掉算了……这样想似乎比较正常。他曾经想过问父母,然而最终没有开口。知道自己开不了口,就只有沉默了。
3
长崎屋为江户城十户特权大商家之一,是大船行。它坐落在从大和桥沿通町向南的京桥附近,店面宽十间,瓦顶泥墙,是一座二层的土墙仓房建筑。在江户,允许经营大阪来货的商号只有十家。长崎屋拥有自己的三艘菱垣船,以及数量更多的驳船——大阪来的菱垣船和酒樽船到达品川海面之后,将货物分批运回的一种便船。
长崎屋除掌柜以外,伙计、男女仆人约有三十,其中的八人在新开张的药行。然而船夫的数量远远超过了店里的人数,长崎屋的生意做得很大。
船夫们虽然都会来店里,但并不是所有的时间都在。还没在船行帮过忙的一太郎,并不清楚效力于船行的人的确切数目。货物转移到驳船之后,就会被分别运往河岸边的各个市场或货主的仓库,直接运往长崎屋的只是很少一部分。
长崎屋的药行则在船行东南拐角处占据一小块土地。本来是从各处给少爷收集药材的,结果生意越做越大,终于独立了出来。因为初衷是帮儿子治病,所以良药齐备、价格公道,口碑好,生意也就越做越红火。放在店前的一种叫白冬汤的汤药,据说在容易伤风的季节对喉咙好,因此声名大震。
自从一太郎被叫做“少爷”之后,药行就托付给了他。虽如此说,但十七岁的少年怎么可能真正去料理一个店铺,主要是掌柜忠七和几个伙计经营打理。
“早上好,少爷。”
一太郎将近中午才出现在店里,大家都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惊讶。
“早上好,今天身体怎么样?”
“嗯,早上好。还好,不要紧。”
大家的担心又像山一样落在一太郎身上,他不禁有些疲倦。而且,经常来店里出诊的郎中源信也带着随从来了,不可能不打招呼。刚一凑近,源信就快速把手伸过来,不容分说让少爷张开嘴巴,检查嗓子有没有肿。
“先生,我没伤风。”
少爷赶紧抽身,有些生气地撅起了嘴。然而源信和旁边的仁吉丝毫不以为意。到底是一丁点小事,郎中也不要诊费,仁吉则悄悄地把源信要买的药材补齐。也许是这个缘故,源信才诚恳地把少爷的事放在心上。
然而,这令一太郎很厌烦。刚要逃到左边靠里的账房,源信就说着“今天似乎没什么问题”,笑着回去了。
在账房,掌柜忠七给少爷看了账本,账目也已由擅打算盘的他结算清楚,一太郎并没有可做的事。少爷环视了一眼店内,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
门面有三间宽的药行,房檐底下到晚上就变为通道,同时也可作起居用,高度恰好适合人坐卧休息,榻榻米地面也宽敞舒适。进去以后,右手边有一个固定的大架子,抽屉和常用的瓶子里盛着各种各样的药材。摆放在正中的屏风背后,仁吉正用一杆小秤配药。旁边有个小伙计则用药碾将生药磨碎。
由于长崎屋兼营批发和零售,所以装在小袋里、治疗皲裂和跌打损伤的膏药也摆在店前出售。店前右边的长火盆上坐着铁壶,铁壶里熬着对咽喉肿痛和伤风有效的白冬汤。一个小伙计正在向每个进来的老人推荐这种药。
“喂,你在磨什么药啊?”
趁着仁吉不在时,一太郎一屁股坐在配药的案上,问旁边的小伙计。
“是当药。”
听了这个回答,又看了看案上准备的生药,少爷知道仁吉正打算配制有名的胃药——健命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