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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七点左右,木桶铺东屋的店门口,「嘭」地弹起一团小球一样的东西。和一般的球不同,它滚过地板的时候,留下了一串黑糊糊的污痕。看到那个「小球」最后在待售的小浴桶边停了下来,平常总是笑呵呵的松之助脸僵住了,大叫店前的伙计佐平。
这时,总是眉头紧锁的老板娘阿染从里屋走了出来。
「什么事啊?白天就听见有人吵吵嚷嚷的。木桶店好像不用大声叫卖吧。」
被狠狠训斥了一顿后,两个伙计都默不作声看着小浴桶。阿染顺着他们的视线朝角落看去,忽然大声尖叫起来:「阿……阿玉,这不是阿玉吗?为什么会在这儿……」话还没说完,阿染就全身颤抖,跌坐在账房门口。
白猫小小的头好像刚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瞪眼盯着阿染。
「真想知道吃饭吃到肚子都要胀破是什么感觉,哪怕一次也好啊。」
佐平接过女仆阿金递过来的饭碗,可怜巴巴地说。
旁边的松之助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他能理解佐平的心情。自从来这里当伙计之后,不,应该说是从小开始,松之助就不记得曾吃饱过饭。
接过宝贝似的米饭,松之助赶紧就着咸菜扒拉进嘴里。饿得瘪瘪的肚子很快就鼓了起来。
在小猫阿玉引起的混乱发生后两个时辰,老板娘终于安静下来,店门口也清扫干净了。伙计们和女仆阿金坐在厨房的地板上,吃着过了点的晚饭。
东屋规定,伙计们最多只能吃两碗米饭。中午会加一盘煮芋头或是干烧羊栖菜,早晚两顿就只有几块咸菜,饭食非常简单。即使这样,吃饭对于伙计们来说,还是为数不多的值得期待的事情之一。老板一家在里屋吃,所以晚饭时间伙计们终于可以歇口气,不受监视,畅所欲言。
「说起来,最近这周围老有猫狗被杀,到底是谁干的啊?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听了松之助的话,佐平含着饭点点头。
「真是太残忍了。做那种事又不能填饱肚子,是吧?」
虽然经常有猫狗被杀,但像今天这样,头被砍下来的,还是第一次。
「它应该是吐血死的。肯定是吃了老鼠药。」
听了,两人的对话,坐在对面吃饭的德次郎绷住脸看着他们。也许他是在想,吃饭的时候还说这种血淋淋的话题,真让人受不了。
德次郎今年快五十岁了,是东屋的掌柜。东屋的老板半右卫门不顶事,继承人更是个扶不起的家伙,所以很早之前就有传言说,东屋就靠这位能干的掌柜顶着。
「阿玉被杀,如果抓不到凶手,老板娘肯定不会罢休。这下我有苦头吃了。」阿金吃着饭,叹息道。两人老在里屋碰到,老板娘旺盛的火气,总是发泄在阿金身上。
木桶铺东屋位于江户城北,靠近加贺大人的府邸,并不是什么大铺子,店里除了老板夫妇、少爷、小姐之外,就只有掌柜、两个伙计和一个女仆。
松之助从八岁开始就在这里打杂,到正月就二十岁了。因为店里再没招伙计,他也升不了二掌柜,还是学徒身份。比他年纪大一轮的伙计佐平,也一直只是二掌柜,没有升上去。
在东屋,不仅没有出人头地的希望,老板夫妇还常常毫不留情地当着伙计们说,要养这么多人,太艰难了。这样下去,要想自己开店,白日做梦。
但无论如何,今天总还有饭吃。第二碗饭下肚之后,松之助像往常一样笑着说:「我吃饱了。」然后把碗放在小饭桌上。饭桶已经空了,连顶梁柱掌柜的也吃不上第三碗泡饭。
「要是能早点把杀猫狗的凶手找到就好了,老板娘就不会有那么多牢骚了。」
看到松之助合着掌快快活活的样子,佐平故意说:「这是你的愿望吗?那你顺便帮我祈祷一下,让我将来成为掌柜。」
「还不如祈祷自己早日当上二掌柜呢。」
听了阿金的话,松之助只有一脸苦笑。的确,二十岁了还只是个小学徒,真没面子。
只要活着,总有一天会转运。这种信念一直支撑着松之助度过单调而没有希望的日子。
「都吃完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阿金麻利地收拾好饭桌,点上了灯。已经很晚了,要是不早点睡觉,老板娘又会抱怨浪费了灯油。
在东屋,什么事都被规定得死死的。
2
松之助心里明白。
不知怎么的,回到了小时候那两层楼的家。房间里,饭桌上摆着咸菜和小山似的热乎乎的米饭。松之助端坐在桌边。
生母去世以后,松之助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养父之间关系变得很微妙。虽然没挨打,但就算在自己家,松之助也不敢吃第三碗饭。家里像晚秋的日暮时分一样清冷。
家里的生意虽然是由当木桶匠的父亲支撑着,房屋却是母亲从松之助的生父手里拿来的钱买的。然而,松之助早早地被送出去当了学徒,家产由弟弟继承了。
家里人也没叫他回去。松之助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家。现在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正想着,忽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