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地说,我过去有段时间曾喜欢阿园。我觉得她很可怜。她看起来正在寻觅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于是我就想扮演这个角色。但是,因为是商人,所以不行,而且是献残屋,最令她讨厌。」
「因为是献残屋?」
少爷有一会儿很惊讶,随后平静下来,因为他已经猜到了阿园的心思。
「森川家过去一直都在转手献残品。如果阿园成了献残屋的媳妇,就要每天,不,一辈子和失掉的过去面对面。她对我说,唯独这一点接受不了。」
献残品无疑是和双亲亡故的回忆连在一起的。这件事不能强求,所以庄藏只有沉默。
「作为男人,也许应该在这时抛弃家庭和生意,迎娶这个女人,但是,我做不到。除了做生意,我想不出还能做什么。那样子的话,即使和阿园结为夫妻,别说照顾她,说不定还会不得不依靠她。」说完,他小声嘀咕:「很没出息吧?」
庄藏好像在发抖,少爷故意不看他。
「所以,从那以后,不管阿园从店里拿什么东西,我都没生过气。
只是最近一阵子,突然觉得很寂寞,别人给我提亲的时候,觉得真是太好了。」
见了一面以后,整个心思都扑在了阿春身上。刚为自己终于有了好姻缘而高兴,结果不知怎么回事,这次的亲事也不顺利。
「想必你也知道吧,现在必须把阿春丢的那杆烟袋找到。」
这也和失踪的工艺品一样,没有找到的希望。庄藏接着自嘲似的说,也许是因为自己平时人品太差、心术不正。
「这也是,传言都说你借别人钱,居心不良,玩女人,怎么会有好姻缘眷顾呢?」
少爷笑着说完,马上就把笑容收了起来。
「哎呀,日头好像落下去不少了。」
挨近小窗户向上一看,外面的天空已经慢慢染成了朱红色。这时,最先消失的那个鸣家轻快地回到了少爷袖子里,用微弱的声音说:
「我把少爷身体不舒服的事告诉了长崎屋,又告诉了他们地方,我想仁吉他们马上就会赶来的。」
「啊,你对他们说我被关在仓房里了?」
「是的,都汇报了。」
鸣家挺着胸脯,很自豪的样子。
少爷回过头,和庄藏重新商量起工艺品一事。
「既然这样,你能不能回想一下和阿园一起出现在店里的东西。不用很多,能写满一张小纸片就行。」
「这个嘛,倒是有一些便宜的东西。把花瓶拿走,送来了一个酒壶,还有一个砚台盒、一支毛笔、一把旧扇子,她的东西也真奇怪,还有一个布制的烟袋……其他的,还有什么呢?」
庄藏于是把随身带着的砚台盒和毛笔拿出来,又把烟袋摘下来,给少爷看。那把旧扇子换了一个新扇面,现在已经卖掉了,而长嘴酒壶如今放在厨房里用。无论哪一件,看起来都不像能卖很多钱。
「哦,是这样啊。」
少爷把东西交替着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这时,另一只鸣家也回到了少爷的袖子里。感到他在袖子里乱动,少爷看向屋子角落里那个四四方方的洞,屏住了呼吸。
正如想象中那样,洞口支起了梯子,有人正往上爬。庄藏的脸一下子僵住了,少爷则作好了被劈头盖脸说一顿的准备……然而,从下边爬上来的是那两个武士。
「天不是还没黑吗?」
少爷发了一句牢骚,声音听起来很不满。但是,两个武士关心的不是这个。
「想起来了吗?东西在哪儿?」
情绪很焦躁,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他们问话的时候,手里握着腰间的刀,让人觉得危险。少爷感觉到马上就要白刃相见的气氛,作好了不论发生什么都不退缩的准备。
「我知道东西的下落了。嗯,也许在那儿。」
「真的?」
眼前立刻出现了两张喜出望外的笑脸。
「但是,不能在这儿说,我们都想平安无事地回家,所以先把我们放出去,到了外边再说。」
「哎,荣吉……」
旁边的庄藏害怕地看着少爷,而武士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因为不能断定少爷是否在撒谎,武士嘴里冒出了一句很短的话:「也好。出去!」说着,指向通向黑咕隆咚的一层的梯子。
「那个……喂……啊……」
下楼梯,再通过一扇厚厚的门。途中,庄藏总是想问什么,但都是刚一张嘴就打住了。只要被武士夹在中间,什么也没法商量。
出来一看,两个人被关的地方,果然是一个大仓房。接着,少爷和庄藏就被两个武士带着,在已近黄昏的天空之下,从很宽阔的庭院横穿了过去。
虽然能想到这一点,但从宅邸的构造推测对方的身份,少爷就力所不及了,因为,在一个商人看来,这里只不过是异乎寻常地宽阔而已。
住在这样气派的宅邸里的主人,居然让一件小小工艺品折腾得焦头烂额,真是滑稽可笑。
「看,前边不是已经看得到门嘛。就请你们在那儿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