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科同学。」
背后传来遥远的呼唤声。
回头一望,果然是背对夕阳伫立在路上的新田同学。
「更科同学,如果你的家人死了,你会哭泣吗?」
「啥?」
「你会哭吗?」
「我想……是人就一定会哭吧。」
我不禁讶异地想着:明明才刚笑着道别,怎么现在又没头没脑地提起这么沉重的话题?
「我可不要这样喔。我不希望自己死了后还哭肿着眼,也不希望别人在我死后哭哭啼啼。」
「……嗯。」
「如果有这种想法,那到时就笑不出来了。我呀,希望自己的亲朋好友在过世时能带着笑脸到另一个世界去;所以当我在对方临终时,会对他说『辛苦你了』、『加油喔』,笑着送他最后一程——」
她……到底在说什么?事情实在太过突然,如果我稍不留意,她的话就会变成单纯的
声音,无法在我脑中转换成意义。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啊哈哈,抱歉喔,跟你乱说些奇怪的话。这只是我个人的人生哲学罢了。」
「哲学……」
「那么更科同学,咱们明天见——!」
她挥挥手。毫无疑问,这正是一对好朋友在一天结束时互相道别的话语;然而,我满心挂念着她方才所说的内容,完全无力喊住奔向夕阳的新田同学。
◇◆◇◆◇
「她……今天请假吗?」
这里是教职员室。
平时总是一到校就先跑来找我聊天的新田同学,今天直到打钟时都没有来,甚至到早自习时依旧不见踪影。我觉得很奇怪,于是便来找班导一探究竟。
「嗯……她的身体好像不太舒服耶。我看她这阵子常来上学,还以为身体已经痊愈了呢。」
身型微胖却和蔼可亲的化学老师轻快地转着原子笔,低声呢喃道。
「更科,不好意思,放学后能不能麻烦你去探望她一下?毕竟有些重要的讲义得交给她才行。」
「没关系,我不在意,而且我正有此意。」
「嗯……你也知道她的个性嘛。我本来还担心她的人际关系会出什么问题,还好有你愿意陪着她。」
他说出这番话并非基于教师管理学生的立场,而是真心的。这个担任我们高中三年班导的人,就是这样的人;我深知这一点,所以也才能放下心来。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学生们才会仰慕他吧。
「新田同学……她现在身体怎么样?」
「嗯——她没有说,所以我也不清楚。」
「嗯……」
「啊,打钟了。我打算待会儿再过去,你赶快进教室吧。」
「好。」
第一堂课是化学。像这种时候,班导都会比较随兴。
「她就拜托你罗。」
「我知道。」
我朝老师一鞠躬,来到走廊。
身体不适——这似乎是她今天请假的理由,可是昨天直到分别时,新田同学都很有精神呀(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透露出苦恼的模样)。
该不会她这阵子都在勉强自己吧?仔细回想,她的确有点开朗过头了(当然我也不例外)。
「……画。」
怎么办?如果闯进病杨旁画画,会不会有点失礼?
话说回来,我可是有「探病」这个正当理由呢。此外还有班导为我挂保证,我真希望她的父母能允许我登门打扰。没关系,到时再让新田同学决定我该怎么做好了。
无论如何,现在不管她提出任何要求,我都愿意尽己所能地为她画画。
结果,直到我被班导追着冲进教室为止,我都满脑子想着新田同学。
◇◆◇◆◇
眼前是新田同学的家。
我和她变得熟稔也不过是这阵子的事,但我却有种至今的人生全都在这儿度过的错觉。我不是新田同学,但我或许是想挽回人生至今错过的事物;不过,这股焦虑绝对不是不好的情绪。
「嗯……」
平常都是新田同学引领我进家门,这还是我头一回按门钤呢。我怎么紧张起来了?真奇怪。
我先大口深呼吸数次,接着才一鼓作气按下按钮。之后经过了数秒。平时总觉得时间不够用,这时我却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家中传来一股震动。想必是有人正在玄关上碎步跑着吧?
嘎恰!门打开了。原本以为对方会先确认来访者的身分,这一开差点撞上我的身体。
「呃……!」
门的另一端,在伸手可及的极短距离内,身着睡衣的新田同学就站在我面前。我俩中间,没有任何阻隔与障碍。
「欢迎——我就想说你差不多该到了——」
她有如绽放的花朵般灿然一笑。
「呃,新田同学,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是啊,我是病人——」
她的语气异常亢奋,这是否跟感冒发烧时会处于亢奋状态属于相同症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