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河开口了。是一种沉重、沙哑的声音,跟刚才那种猥亵的口吻截然不同。
「我跟他说,这次跟以前的娼妇不同。我说我找到一个特别的女人,所以如果不要求某种程度的报酬,反而会被怀疑。他是个怀疑心满重的客人。」
「原来如此。」
老鼠拈起一枚金币。
「给你,借狗人,这是你的份。」
老鼠丢出来的金币,从借狗人企图去接的手上弹开,掉在紫苑的脚边。紫苑捡起金币,递给借狗人。褐色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借狗人?」
借狗人紧闭双唇,似乎快哭出来的样子。紫苑从未看过他这样的表情,肩膀跟手也微微颤抖着。
他真的很害怕……带着几十只狗住在废墟里,坚强地过着日子的借狗人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抖。恐惧与屈辱凌迟着他的心。
紫苑不知道借狗人的年纪,想必他本人也不知道。几乎所有西区的居民,都不清楚自己的年纪、不晓得自己的父母亲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出生,甚至无法确定明天是否能活下去。
不过,可以想像得到借狗人很年轻,比十六岁的自己还年轻。虽然他可以若无其事地做出近乎诈欺的坏事、窃盗,有时候甚至还会恐吓。纵使被众人痛骂,被投以轻视、侮辱的话语,他都能文风不动。但他却无法忍受在昏暗的房间里,坐在床上当诱饵。他就是这么年轻。
借狗人的怒斥与恶言恶语,就是他胆怯的证据。
「对不起。」道歉的话脱口而出。
「是我们不对,抱歉,借狗人。」
借狗人眨着褐色的眼睛,眼眶已经红了,嘴唇也颤抖着。紫苑将手搭在瘦弱的肩膀上。他不认为这样就能安抚对方的怒气与混乱,也不是想要对方原谅他,他只是想起小时候,母亲火蓝常常这样抱着他。他无言地将手轻轻搭在借狗人肩上,就想起那种渗透心底的暖意。
只是这样而已。
借狗人并没有抵抗。他稍微移动身体,将额头抵在紫苑的怀里。
「可恶……大家好讨厌。」
「嗯。」
「讨厌……讨厌……最讨厌了……」
「嗯。」
「为什么不出来……我一直忍着不叫出来……我一直忍到真的受不了了。」
紫苑再一次说了声抱歉,并使力握住借狗人的肩膀。
咦?
紫苑突然觉得困惑。指尖传来一种意料外的感觉,紫苑摸到的是柔软的肉体。虽然借狗人瘦弱又全身排骨,但是很柔软。并不是坚硬扎实的肉块,而是柔软带点圆润的感觉。
很像触摸过几次的沙布的肩膀。
该不会……怎么可能……
紫苑盯着借狗人看。借狗人离开紫苑的胸膛。老鼠再抛出另一枚金币。这三件事几乎发生在同时间。这次借狗人牢牢地抓住金色的钱币。
「这个是特别奖金。」
「真感谢啊,老鼠大人。」
「你并不是做白工,你是自愿接受诱饵的角色,以换取金钱。」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那你就不要现在才在那里鬼叫。不到十分钟就赚了两枚金币,这种工作可不是随时都有。」
「我不是说我知道了吗?但是,我绝对不再扮第二次了,下次你自己上场,要不,找这个天真少爷去扮。」
「不会有第二次了。」
老鼠将剩下的三枚金币,塞给力河。
「剩下的是大叔的。」
「你们呢?」
「不需要。」
「原来你这么不爱钱啊!」
「算是吧。」
「接下来钱派不上用场,是吗?」
「应该吧。」
「这样啊……」
老鼠灰色的眼眸,看着力河因喝酒而赤红的脸,问:
「怎么啦?今天这么客气。」
力河没有回答,只从口袋里拿出酒瓶,灌了一口。
「这可是你最爱的金币耶,为什么不拿?上面没有下毒吧。」
「应该没下毒啦,不过它可是比毒药更麻烦的东西。」
玻璃瓶中,茶色的液体摇晃着,房间里弥漫着刺鼻的酒精味。力河再灌了一口廉价的酒,轻轻地咳了两声,接着说:
「欺骗神圣都市的高官,还把他绑起来,掠夺他的金币。随便出手拿这种钱,可是会要人命。」
老鼠轻轻地笑了起来,回应他说:
「你现在才知道怕?」
「对。」
力河很干脆地点头,接着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说:
「我现在才知道怕。这下子……我们真的跟NO.6为敌了。」
「它本来就是敌人。那个都市从很久以前,就是我们的敌人。你是没发现?还是假装不知道呢?大叔。」
力河一口气灌光剩下的酒,用力地叹了口气。蜡烛的火焰摇曳,四个人的影子微微摇晃着,几乎要融入黑暗里了。
「伊夫。」
力河喊着老鼠在舞台上的艺名。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