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准备外出的衣服。」
「格雷姆先生,还是再睡一下比较好吧?」
「不,免了。——因为继续睡的话,可能又会做恶梦。」
格雷姆轻轻摇头坐在沙发上,随即扭曲嘴角加上这句自嘲。
「……到头来,害死艾迪丝的我竟敢爱惜自己的身体,再蠢也要有个限度才对。」
※
花岗岩表面染上黑色的光泽,微温的自来水缓缓流下。
只不过,这些水大概不用一小时就会蒸发了。在母亲坟前献花的伊织,心不在焉思考着这样的事情叹了口气。
「——伊织,怎么了?」
「反正中元节已经快到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扫墓?」
「因为我亏欠真弓大嫂太多了。其实应该由我好好照顾你的说——」
「既然这样就别找我一起来,你自己过来不就好了?」
「别这么说啦。」
咬着香烟的赖通露出苦笑,把水桶放在一旁之后点香。
伊织没有相关的记忆判断母亲是否为佛教徒。下落不明的父亲,对于这种宗教上的做法相当开明——换个说法就是随便,因此伊织小时候几乎不会在家里感受到任何宗教气息。对于父亲来说,宗教即使可以成为研究的对象,应该也不会成为信仰的对象。
能像这样不在意时期为宫本家扫墓,或许是因为伊织的母亲同样没有宗教方面的执着。
「——总之,中元节再来一趟就行了。」
赖通捶着腰起身,随着叹息吐出一口白烟。
「反正每天来也不会遭天谴,总比久久来一次好得多吧?」
「……话说在前面,我可是有每两个月按时来一次啊?」
「我没说你偷懒不来扫墓吧?」
「不过如果这是老爸的坟墓,八年来一次就很够了。」
伊织对着比死人还要疏远的父亲碎碎念,然后移动眼神仰望叔父。
「——所以,老爸在巴黎遇见那个战争妖精之后怎么了?」
「吉尔伯特。」
「啊?」
「那个战争妖精的名字……我和露也受他照顾了。」
「名字一点都不重要。总之老爸遇见那个战争妖精之后去了哪里?」
「虽然没有证实,不过应该是去英国了。——他启程之前从巴黎寄回来的明信片,算是目前老哥给我们的最新讯息。」
「虽然是最新,也已经相隔八年多了吧?」
「是啊。」
赖通一副疲累的样子大幅转动脑袋,提起水桶踏出脚步。
「刚才提到的吉尔伯特,至少在老哥离开巴黎的时候,并没有带他一起走。不过一年之后,老哥造访南爱尔兰的赫恩博士家时,就已经带着克莉丝了。——没错吧?」
「如果派屈克没说谎就是如此。」
或许是盛夏阳光使然,四面被繁华区围绕的宫本家宗祠几乎没有人影。在花岗岩柱林立的境内,伊织与赖通在唧唧蝉鸣中前进。
「——老哥是在从法国到爱尔兰的这一年里,于某处遇见了克莉丝,这一点肯定没错,可是……」
「相遇的地点与经过都不得而知。克莉丝也完全不记得老爸的事情,所以束手无策。」
依照派屈克的说法,伊织的父亲应该是带着克莉丝拜访赫恩博士时,因为克莉丝的事情而对立,至此与赫恩博士不再往来。派屈克因而批判这是伊织父亲对他爷爷的背叛。
伊织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战斗,并且询问赖通。
「——结果『书』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从吉尔伯特那里听到的知识,都是你已经知道的事情。那个家伙从来没有说过『妖精之书』这四个字。不过——」
「怎么了?」
「那个家伙临死之前曾经说过,必须小心吟游诗人(Minstrel)。」
「吟游诗人?」
「简单来说,应该是指中世欧洲服侍王侯贵族的吟游诗人,不过既然吉尔伯特刻意强调要多加注意,吟游诗人所代表的意义应该没这么单纯。——记得他曾经提到,那些家伙是在永恒黄昏的另一头,总是观察着战争妖精们的某种存在。」
似曾相识的话语,使得伊织将眼镜后方的双眼眯细。
「……派屈克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什么?」
「依照派屈克的说法,某种人物似乎会听到『逢魔之刻』开启时的钟声,并且前来观察我们的战斗。派屈克非常害怕受到那些家伙的干涉。」
「……这就耐人寻味了。你曾经过过类似的对象吗?」
「要说有的话,有。刚遇见克莉丝下久的那个时候,我曾经在达魔之刻,遇到一名拥有纯白翅膀的老先生。现在回想起来,或许他就是那种人。」
「这样啊——」
走出日式四脚门,眼前就是附设遮雨棚的商店街了。与直到刚才的静谧完全相反,这里充满暑假应有的喧嚣气息。
赖通心不在焉眺望人潮,伸手抚摸下巴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