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打倒她。对全身上下部感到自卑的我,实在很不擅长去同情或怜悯别人……更可以说,我根本是打从心底厌恶那样的感情。
可当我面对除了脸和脖子、手脚四肢之外,全身都布满遭受暴力虐待痕迹的十岁小女孩时,除了同情和怜悯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呢:
更揪痛我胸口的,是U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按这个变青的地方,会痛痛的。」
U说的好像那些瘀青就跟指压按摩的穴道一样……如果不用这种方式去理解,我的心智可能就要被摧毁了吧。心智被摧毁?我用的这是什么小说的表现手法啊。
当我面对的是这种令人恐慌的压倒性现实时。
之所以U对于伤害我的身体完全没有排斥感、会用刀尖抵着我,将我绑架到这里来,因为她平常就是被这么对待的,照这种逻辑思考也就想得通了。那孩子一直都受到暴力的威胁对待……偶尔还会被扔掷小刀,她平常过的就是这种生活吧。所以她才会有那样的举动。小孩子看着父母总是会有样学样。
看着父母有样学样……我实在没办法向毫无自觉的U直接确认这一点,但U身上那些新生的伤痕一定就是她父母造成的吧。光就可能性这点来说,虽然也有可能是在学校里遭受到暴力对待,但小学四年级学生的霸凌虐行是不可能搞到这么凄惨的。孩子之间的暴力行径从不曾停止,正因为无法停止,会生出要打就该避开脸部等容易被注意到的部位这种狡猾的小智慧,应该是在成为国中生之后。
而布满U身体的新伤口……说是新伤口,其实也已经痊愈到某种程度了……换句话说,她身上找不到近十天来新增的伤口痕迹。
父母『不在了』之后的这十几天里,U也从暴力虐行中得到解脱了吧……从这个观点切入考量,U的身体会瘦到连肋骨都明显可见,很难说是这几天饮食不规律所造成的结果。我忽然想起,她曾不经意地说过平常就会吃生肉和没有经过调理的蔬菜。
那些细碎的线索彷佛都串联起来了,以U伤痕累累的身体为中心……
就算只存在于极其短暂的一小段时间,就算现在已经完全不那么想了,我还是打从心底对为了逃离U的监禁而指望她双亲协助的自己感到厌恶……如果我什么都没发现,真的向她归来的双亲报告这一切的话,又会演变成什么状况?我实在很不愿意去想像那种情形,但我还是想了。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从十年之后的世界冷静下来想想,答案其实显而易见……在看到U赤裸身体的那一瞬间,就该走出浴室,打开手机的电源才对。拨通电话的对象不是警察,而是儿福机构。
但那是十年后的现在才说得出口的话,当时的日本社会还没有发展出有关儿童受虐的完善应对步骤。
不过是十年前的事,想想还真是令人无法置信,但这个时候『管教小孩』跟『虐待』之间还没有明显的区别,更甚者『别对别人的家务事多置喙』才是一般认定的价值观。
虐待行为当然存在,却没有一个能正视虐待暴行的相关单位来处理问题……所以在发现虐待的情形时,我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于是我陷入了某种思考停止的状态中。
一起洗澡的这段时间,我没办法向她触及核心问题,光是为了不让她察觉我看着布满她全身上下的新旧伤疤有什么想法就已经耗去大半心力。我知道不能太刻意去与她相处,到头来还是无法否认自己有意识地对U做了许多讨好的举动,嘴上虽然没说破,可也许还只是小孩的她也感受到那股不自然的异样感了。
这是绑匪与被绑架的受害者之间的信赖关系产生明显战皲裂瞬间……走到这一步,接下来就只剩结束了。如果这是一般的小说情节,就会接续最终章的解决篇……但并非故事的真实事件,最后只能当成事件来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