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再没什么牵挂了,但我无法确认这一点。
就算是我这样的家伙也顺利地……再怎么样,至少是活到三十岁了,自那之后的十年,如果她也能顺利地……就算不顺利,不过只要能好好活下来的话……到那个时候,过往那六天的监禁生活就不再是我的精神创伤,而是能成为一段故事在消化之后得到升华。
多单纯啊,这就是我写完之后的感想。
好了,完成的工作既然已完成,我就该开始着手进行其他工作了……小说家的工作可不单是写小说这么简单,还得检查印刷的成果、检查封面跟书腰、回应访谈提出的问题、交出自己的评论,就连监督笔下作品跨界影音化的结果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加上负责带我的责任编辑就要结婚离职了,还得跟新的责任编辑打个照会才行。我这么不擅长与人交际,但若不把这件事处理好,根本没办法好好继续工作。虽说是作家,但在职场上也不能老当个不与外界接触的家里蹲啊……真,有些人劝我雇个助手或秘书,要长年来始终不信任人类的我层个人来帮忙处理琐事?不相信人类的人,一点都不该站在高位妄想指使别人。
于是那一天,我独自一人来到东京……且很不巧的是我订不到机票,所以是搭新干线来的。倒霉事还不只这桩,原本说好会出席我与新编辑照会的前责编因为婚礼的细节讨论拖长了时间,没办法准时前来,便发了一封简讯说她会晚点到。这么重要的大事居然只给我发了封简讯,我在都内的某饭店大厅里愤愤不平地想着,却也没办法对那封简讯多抱怨什么。毕竟我是个专业摇笔杆的,要是在回覆的简讯中抱怨,看起来就会像真的在生气一样……都已经活到三十岁了,为了一点小事就发脾气未免太不成熟……
可是与新编辑——也就是不认识的人第一次见面就两人独处实在是件高难度的任务。
我想干脆回家算了。既然是刚进公司的新编辑,我应该没有在编辑部与对方擦身而过才对……听说是个很杰出的精英人士,甚至拥有足以在我的小说中登场的那种经历,这个春天才刚就任,被称为编辑部期待的新星……呜哇,我真的想回家了。
好,那就回家吧,没有任何心理里碍,正当我提着行李箱准备从椅子上起身时,就在这一瞬间!
「请问是柿本老师吗?」
忽然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来不及逃了。
怀着苦涩的心情回头一看,一名年轻女性双手交叠在身前,身上穿着称不上适合,怎么看都像社会新鲜人求职时的面试行头。
她应该也为了本该在场的前辈没有到来感到很焦虑吧,那局促不安的举止在在说明了此刻她有多么紧张,但也许是所谓年轻的特质吧,尽管紧张,她还是抬起那双朝气十足的眼神盯着我看。
她该不会以为作家都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吧,若是这样,我就得亲口告诉这孩子事实并非如此……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也就更沉重了,但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心中纠结的情绪。
她接着开口:
「您好,我叫夕暮诱。」
对我这么说。
「我从小就很喜欢老师的作品,能和您见面,我真的很高兴。以后还要请您多多指教了,请说出更多有趣的故事给我听吧。」
明明那么年轻,却是个懂得好好打招呼的孩子呢,真让人感动。硬要挑毛病的话,大概就是小说家的故事应该是用读的而不是用听的,但这种程度的错误还在可以接纳的范围内。真不愧是被称为备受期待的新星。不,礼仪端正这一点或许单纯是父母亲的教育很成功吧。
为了不输给她,我也得认真回应她的问候才行。事隔十年的、许久不见的问候,我对诱说:
「初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