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加入深夜的读书会。」(艾莉丝·桑莱特)
【第一天】
沙沙。
——?
什么声音?
好像下雨。
又像足电视坏掉的杂讯声。
嘈杂的……
杂音。
接著就醒了。
——我。
慢慢地,思绪回复了。
——还……著……?
我还……活著——至少精神回路似乎没被破坏到无法认知外界的程度。
但是视野的品质很糟糕,影像画素恶劣,像是尘埃般的粗糙光粒在眼前剧烈地晃动。更糟糕的是老电影那种画面的「线条」也出现在我视网膜上了。好多白色的直线。
居然还是黑白画面——也就是说,没有色彩,这个世界只有惨澹的黑白。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搜寻发胀的脑海深处。
我在拆解工厂被解体了,他们把我的手脚拆走,头部也与身体分离。
——那么,这里是哪里?
慢慢恢复了听觉功能,我开始辨识周遭的声音。
「喂,把这搬到那里去!」 「别拖拖拉拉的!」 「蠢蛋,快点给我动作!」怒吼声跟嘈杂声。锵锵的沉重金属声。
——这里是……工地?
我眼睛溜溜地观望四方,可是失去了色彩的黑白视野让我无法顺利判断情况,加上一堆白色纵线像雨丝似地挡在眼前,我好像是从磨损严重的蛙镜往外看一样。
我聚精会神地努力观察自己所在的情况。
接著我警觉到一件事……
——谁?
我察觉到对方的气息,回头一望,是台机器人。
而且长得很奇怪。
头像是用铁桶倒过来装上去一样,摆著两个望远镜似的镜片充当眼睛,嘴巴是用小喇叭装上去。那个脸部设计也实在太旧式,简直是练习组装机器人的专科生做出来的。
它的身体更惨。左手比右手短上十公分,指头好像被火纹身似地缠满绷带,再往下看,根本没有脚。把生锈的履带拿来代替足部。身体的所有部位都是用乱七八糟的零件组合成的。
看来,这应该是旧货商把还能用的零件买回来随意组装成的机器人。接著再把精神回路接上系统中端,硬是弄出了一具机器人。大概是这样吧?
乱七八糟的零件、乱七八糟的组装,好惨的异形机器人。
可是这个机器人从刚才就一直瞪著我。
——到底想干嘛啊?
我感觉被冒犯,连往后退,但这个机器人居然也往后退。
——咦?
我举起了「右手」,结果对方举起「左手」,好像是对著镜子一样。
我看著自己的手,手指头跟面前的机器人一样都足粗制滥造的肥短五指。
——不会吧?
一想到那可能性,我浑身颤栗,但同时间也觉得这的确有可能。我全身都被拆了,不可能还拥有先前的身体。
也就是说——
我移动履带逼近「对方」,「对方」也同时逼近我。
映照在镜中的异形机器人无疑地就是我自己。
○
就这么跟「对方」对望了好一阵子,惊愕过于巨大,我连动都无法动。
——这……居然是我……
我还无法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
再次看看眼前这家伙,那好像铁桶倒装的头部、望眼镜般的双眼、小型扩音器塞成的嘴、左手那么短——不对,那应该是右手——
「嗯……!」
好想吐!仿佛是全身汁液全都腐臭且一鼓作气地涌上喉头般,剧烈的呕吐感诱发。阵阵的痉挛,我强忍著,拚命压抑喉头那根本不可能吐出来的呕秽。
就在呕吐威稍微和缓了—点后,我再度憎恨起眼前「这家伙」。绝望生出了激烈的自我厌恶。
我像发狂般——事实上,我根本就是疯了——对著映照出自己身影的镜子拚命川帅碰撞,好像只要这么做的话,我就能否定自己现在的模样。
骗人!不可能!我不相信!我拚命对著面前那家伙抛出怨言。
那对湛蓝色的双眸呢?我自豪的修长手脚呢?雪白的肌肤?茶色头发?
为什么?为什么?这、这——
这个丑巴怪居然会是我?
最后在不停撞头的结果下,头内传出铿啷一声。好像有什么零件掉了。
——对了。
就是这样!我只要把自己撞坏就行了,根本就不需要这副烂身体!我只要让它瓦解就行了。
于是我更用力撞头。疯狂地、使尽全身力气的、不停不停地撞。我一点也个觉得痛。镜子出现了裂痕,我的头开始变形。
这时!
「喂!新来的,你在干嘛?」
背后传出一声怒吼。
「快停下来!这是命令!」
当命令这个宇眼传人我耳内时,身体突然惊骇得僵住了,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