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那幕光景太过自然……这个时期开花的是西洋蒲公英……竟然,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老妈曾这么告诉我。
「好了,卡介苗!」
蒲公英的茎从被扯下的断面渗出了黏稠的汁液,芽芽将其放在我的手臂上。白色的汁液循著圆圈状的花茎流至手臂。
「你……」
「仁太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这是打针──!」
我会不舒服都是你害的。虽然想这么说,但她的笑容一样那么自然,「普通」得无懈可击,所以我咽回了话语。
「啊!这里跟那里都长著蒲公英耶!蒲公英、蒲蒲、蒲公英──?」
芽芽歌唱般地一一摘下蒲公英,朝著花朵的部分伸出大拇指转一下,一边喊著:「断──头──铡──!」一边天真无邪地扼杀蒲公英的生命。
惨遭屠杀的蒲公英的头俨然像是糖果屋兄妹扔下的路标,为我指出前进的道路……点点散落著。
果然。
是为了责怪我,由我自己所创造出来的,芽芽。
不埋怨我,也不动手揍我,采取一点一点地对我造成伤害的方式,向我主张自己「已经不在这里」。
「仁太,你看你看!」
啊啊,我为什么这么冷静地接受了这种异常状况呢……是因为天气太热,脑袋没在运转了吗?
大概是厌倦了屠杀蒲公英,芽芽爬上铁路旁的木桩,往下一个木桩不断跳去。
我用还浑浑噩噩的脑袋,注视芽芽雪白的脚踝。不是年幼少女,而是女人的脚踝。
对了,这家伙没有穿鞋子。为什么?明明有脚。是我精神阴影的经验值太过稀少,连花样少女的鞋子也想像不出来吗……
「呀……?!」
听见芽芽的惊呼,脑中猛然出现一段空白。
芽芽身子一晃失去平衡,脚在木桩顶部那四边各十公分的安全地带打滑──
「……?!」
那天的那件事瞬间掠过脑海。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并不在现场。
然而,却一而再地重复播放著,纵然想远离也会掠过脑海。彷佛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甚至能回想起带著湿泞苔藓臭味的土的触感。
那天我一个人回家了。按理说,平常那个时间我还在和大家玩耍,却生著闷气、闹著别扭……对了,那天我不是吃盐味拉面,而是吃著味噌拉面。自那之后再也无法吞进肚子里,明明比起盐味,其实我更喜欢味噌。
老爸的车子停在家门外。他粗鲁地打开车门,我倏地油然心生怪异的感觉。大门被用力推开,接著是急促的脚步声。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然后──
「仁太!芽芽她……!」
我完全听不懂。
不,是不想听懂。但是……理应封闭了思考的我眼前,未曾见过的影像却带著太过真实的感受迎面扑来。
「芽芽她──」
在比平常一起玩耍的那个地方下面一点的溪谷──
「跌倒摔下去了──」
在连接著溪谷的斜坡上头,松果都腐烂了的那处地方,水流深又蓝的那个地方──
「摔下去了──」
「呜……呜啊啊啊啊啊!」
我往前飞扑。
想要抱住现在在我眼前,快要从木桩摔下来的芽芽;想要将时间倒转回那一天。于是──我的手挥空,难看地划开空气。
「……仁太?」
芽芽怔怔地看著我。多半是顺著失去平衡的力道,轻轻扭过身,降落在了木桩外侧吧。
况且她是我创造出来的幻想,不可能再死去一次。但是,我在惊慌失措什么啊……如释重负的同时,苦涩与丢脸全混在一起。
「你在干嘛啊……!」
总之我只能先鬼吼鬼叫一番,就在这时──
「……你在干嘛啊?」
背后传来声色与我截然不同的,男生的声音。
是陌生的低沉嗓音。但是,我对于话声中有些冷漠的感觉很熟悉。心脏彷佛要扭转过来,用力地跳动了一下。
站在那里的人──穿著曾是我第一志愿的高中制服。
超和平Busters的老二,总是所有事情都略逊我一筹的松雪。以及个性文静又我行我素的鹤见……
你们什么时候追过我了?
你们有那么了不起吗?
还是说──我跌倒了?
「你在干嘛啊,没事吗?」
「啊,嗯……没事。」
我也不晓得是指什么没事。明知道自己的用语显然有错,我还是别开目光,重新戴好帽子。真想快点离开这里──
「哇啊啊!是雪集跟鹤子!」
芽芽兴高采烈地哇哇大叫,在两人间跑来跑去,一点也没有顾虑到我的心情……是为了指责我吗?
「喂,芽芽,走了!」
我不禁火大地脱口而出。
松雪的表情瞬间凝固。
「啊?为什么提到芽芽……?」
松雪的嘴唇微微颤抖著,站在一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