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国家将亡时的空气?」
「没错。我很久没闻到这样的空气了。民众看起来很愚昧,其实不然。他们拥有敏锐的嗅觉,能闻出这样的空气。」老人咚地一声,放下手中的酒杯。「就像从面临沉船命运的船只中逃脱的鼠群一样,早一步从即将灭亡的贵族领地逃离。」
「……」
「小鬼。你认为那些商人狮子大开口很过分对吧?」
「没错。」
「不过,旅行携带的食物,是战时的重要物资。战事愈近,价格愈高,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商人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真正罪该万死的,是导致这种结果的迪奥迪特家。说得更清楚一点,就是只生一名独子的迪奥迪特子爵。」
「——?」
我望着老人的脸。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迪奥迪特子爵的不对罗?」
「前天夜里,迪奥迪特子爵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丧命,如今邻国的大军立即朝国境的河岸沙洲逼近。世子年纪尚幼,而且个性害羞又自闭,非但不能率领大军,就连驾着守护骑士走路都有困难。这片领地——这个城下市镇,会有什么下场?日后要是被艾尔康的大军攻陷,人民的财产全部都会被掠夺殆尽。不,如果光是被夺走财产就能了事的话,那还算不幸中的大幸。」
「……」
「一旦邻国的大军压境,人民恐怕会性命不保。领民们可能会为了躲避战祸而抛下房子,离开这个市镇,投靠其它贵族。然而,能在那里取得职务和住处、平安生活的,又会有几人?年轻人倒还好,能贡献劳力、拥有特殊技能的工匠或许还有办法讨生活;年轻女孩也自有她们的办法。但老年人该怎么办?病人、身体孱弱无法工作的人呢?他们会被视为累赘的难民,没人会对他们抱持任何期待。」
这名老人彷佛已看透一切般,自顾自地说道。
他到底是什么人?在城下市镇的居民个个坐立不安之际,他独自一人在此自饮自酌。虽然已白发苍苍,但从他犀利的目光、刚强的面容,感觉得出此人并不简单。
他似乎嗅出我心中的疑问,唤了我一声「小鬼」。
「什么事?」
「我以前也曾入伍从军。在远方的某位贵族家担任私家军的军官。不过,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老人双眼眯成一道细缝,凝望远方,轻声说道。「我会亲身体验过贵族之间的纷争,也就是战争。因为有那次的体验,才造就我现在这副摸样。能徒步走到弗兰斯的人倒还好,像我这种连路都走不了的人,只能坐以待毙。除了喝酒,还能做什么?哼。」
「……」
「抱歉,小鬼。让你听一个老头子在这里发牢骚。」
「不,别这么说。」
我望着眼前这位会是一名军官的老者。
的确,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下市镇的居民逃出城外。要他徒步逃往他国,确实困难重重。
「请问一下。您的意思是说,如果迪奥迪特家的世子是个优秀人才,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吗?」
「如果他是个优秀人才,就活不了这么久了。」
「咦?」
「一旦贵族家的继承人只有一位,而且又是优秀的人才,四方诸国就会派刺客前来暗杀。因为只要杀了这唯一的继承人,接下来只要静候这名领主寿终正寝。对周边诸国来说,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侵略方式了。正因为迪奥迪特家的独生子是个自闭的蠢材,才能安好地活到十二岁,没遭人暗杀。贵族家通常都会生好几个孩子,做为候补继承人,此乃常识。所以一切归究起来,都是只生一个孩子、又不肯收养子的迪奥迪特子爵的错。
「再加上,迪奥迪特子爵是个理想主义者,同时又主张非战主义。因此,原本是他自家领地的河岸沙洲国境,在多年前被艾尔康家占领时,他仍坚持贵族家之间的问题,不可以用武力解决,不愿采取任何示威行动,只以书面提出抗议,对方见状立即在沙洲筑起石造要塞。我们这位子爵,还是只采取口头抗议,一再命令看守国境的骑兵们,除了正当防卫以外,不准和对方战斗。结果因为这些举动被邻国给瞧扁了,领地一再遭人鲸吞蚕食。当时我早就知道,再过不久就会有这样的结果。」
「原来是这样。」
我顿感食欲全无,就此搁下叉子。这盘得来不易的温热佳肴只吃了一半。
「那么,你今后有何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
老人摇了摇头,朝杯里斟酒。
「就算已开启了战端……就算知道这会是一场败战……像我这种人不论逃往他处,还是留在原地,都只有地狱在等着我。既然这样,还不如不慌不忙的,在这里悠哉地喝酒。」
步出饭馆后,我走遍市集的每个角落,备齐我露宿所需的必备物品。虽然没有帐篷,但我买到了睡袋。由于它的价钱足以买下三匹马,所以迟迟没能卖出。此外,我还买了携带用的餐具和最基本的食物。尽管没带升火的道具在身上,但是拜长年和父亲露宿野外的经验所赐,在原野上,我随便都能点燃柴火。所以我决定不买那些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