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旅店,一同进到我房间。我从浴室拿出毛巾递给榎野,两人都被雨淋得浑身湿透。我并不在意偶尔淋点雨,但榎野不敢单独外出,肯定没有淋湿的经验吧。他把滴水的外套随便丢在地上,只剩下白衬衫,才用毛巾包住头发擦拭。接着又坐在床上,从毛巾的缝隙里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卡捷得」。
「以前的人干嘛要做这种玩意儿?」
我把疑问说出来,榎野才慢吞吞地把脸转过来。
「因为留下来有意义。」
「留下来?」
「很奇妙,人类总会在失去的东西中找到价值,有时也会感到美好。对部分的人而言,『推理』中细腻的技术必须保留下来。这种感情我不了解,但是,现在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了解呢?这个红宝石,对『推理』迷来说,也许只是外形美丽的躯壳罢了。」
「但是,『侦探』在森林的小屋里,做出那种令人发指的事呀,他一定是被『卡捷得』迷惑,脑袋出问题了吧。那玩意儿一定拥有这种魔力吧,它可是暴力和杀人的结晶呀,『侦探』偷看了那种东西才会……」
「『卡捷得』不会改变人的心,只会教你怎么做。」
「什么『卡捷得』……什么『推理』……都是不该留在这世上的东西吗?」
如果没有那种东西,就没有人会受伤,也没有人会死了。「推理」的碎片「卡捷得」里输入了所有杀人的方法。正因为如此,检阅官们才要消灭它。这是绝对正确的决定。留下「卡捷得」究竟有什么好处?
追求「推理」说不定会从上世代的墓场里挖掘出血腥疯狂的犯罪,而到今天为止,这就是我一直在做的事。
我只是被怀念的身影牵引着,去找寻「推理」。那就是旅行的目的。在英国我失去一切,所以我需要一个目的,一个生存下去的理由。「推理」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去追寻它,是件很重要的事。
难道我一直做错了吗?
我到底为了什么来到这里?
我又为了什么来寻找「推理」呢?
「你想不想看?」榎野把「卡捷得」递给我。「我允许你。」
「……还是算了。」
「没有你想像中的那种害处。」
「我这种平常人也可以看吗?」
「我不是说了没关系吗。」
榎野把装饰刀粗鲁地朝我扔来,我赶忙伸手接住。
它比我想像的重,像冰一般冷,令人担心会不会一碰就坏了。
「这么小的东西里,竟然能装进大量的资料。」
隔着刀刃与刀柄的金属部分镶嵌了红色宝石,那应该并不是纯粹的宝石吧,而是类似玻璃的物质。
我往里面望去,看见数不清的微小文字。直、横、斜、远、近、上下左右,总之,玻璃里面全都是文字。在清澈透明的空间里,文字就像雪花般飘落。但是,就算把这些文字集合起来,当下也无法了解它的意思。可能我的日语阅读能力较差的关系。几次把宝石倾斜观察,最终也只能读懂几个平假名而已。稍微一变换角度,看到的文字就又全然不同了。
「这就是『卡捷得』啊。」
我夹着叹息说道。
「在亲眼看到内容之前,无法判定它是不是『卡捷得』,就算看了,如果文词不对,也会是假货。当然假货也是重要的销毁对象。」
「销毁——你是指烧掉?」
「当然。」
真可惜……
我没有说出口,只在心中自语。我把装饰刀还给榎野。
「就算是如此,这镇上发生的种种事件究竟跟它有什么关系?」
「一种单纯的渴望导致了这个事件。」
榎野不时擦擦头,一面把玩着「卡捷得」。
窗外的雨一直下着。
「人们犯罪的原因大致可以分为两个种类,过多与不足吧。不足的东西一味想着补足,而过多的时候负担不了就露出破绽。这次事件的原因就是不足。这个国家不足、这个镇不足,还有凶手不足的东西。从这个方向去想,就能接近真相。」
「不足的东西?不足的东西太多了,哪里找得到线索啊。」
我摇摇头,放弃思考。
「自己想想嘛。」
榎野用难以分辨是轻鄙还是建议的口气,冷淡地说了这句话后,轻轻闭上眼睛,专心地擦乾头发。我什么也没想,只是呆呆地观察他那很难以形容的、明明漠不关心却带着莫名亲切的冷淡态度。
「想出来了?」
「哦,呃……没有。」
「果然还是得解释一下。」榎野依旧坐在床上,身体倚着墙说:「这个事件的本质,可以归纳为一项,只要能注意到那点,几乎就能把所有的谜一起解开了。想要快速领悟那个重点,最好的方式还是先解开『侦探』在四年前就执着进行的红印之谜。」
「在镇上各处漆红印,真的有它的意义在吗?」
「我想是有的。」
「大家想破了头都没想出来,你却已经知道了?」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