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宽恕一人,直杀得朝廷上下血流成河、金陵内外风声鹤唳。甚至在一年之后,皇帝还借宁丞相一案诏告天下,从此撤销丞相一职,朝中大小事务皆由皇帝一人批阅决断,这却是后话了。
若说宁丞相因此获罪,多少还有几分冤枉,只是被皇帝借题发挥、大做文章,但谢贻香身为妖道得一子的引荐之人,自是罪孽深重,其罪犹在宁丞相之上。若非皇帝顾念大将军谢封轩昔日的功勋地位,只怕当场便要将她开刀问斩,株连九族。幸得皇后、皇长子等人轮番求情,又有叶定功、先竞月和司徒明杰等人从旁斡旋,皇帝权衡利弊之下,又忙于处理宁丞相的案子,这才将谢贻香暂且收押,打入天牢最深处的第五层,等候最终判决。
话说谢贻香本就因为数千万百姓命丧于这场“长江大潮”耿耿于怀,又因得一子的落水而亡备受打击,难免精神恍惚。再历经刑部官员和亲军都尉府的连日审问,终于高烧不退,病倒狱中,大半时候都是迷迷糊糊的。直到入狱近一个月后的今夜,她从方才那个诡异的噩梦中惊醒过来,整个人似乎才清醒一些,只觉腹中空空,直饿得头晕眼花。
当下谢贻香只得取过面前那盘隔夜饭菜,一口口努力咽下,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记得数年之前,也是这令人窒息的天牢第五层,自己为破“撕脸魔”一案,在刑捕房前任总捕头庄浩明的指点下,前来此间求助于“雨夜人屠”施天翔,谁知却鬼使神差地放出了言思道这个魔王,这才引出后面的一连串事。再想起自己曾立誓要将那言思道擒回此间,谁知到头来言思道没能捉到,自己则由一名捕头变成待罪之身,反过来被囚禁于此,当真可谓造化弄人,甚至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悲哀。
想到这里,谢贻香泪眼朦胧中,仿佛看到囚室石门缓缓往上升起,言思道抽着旱烟从外面大步踏入,嬉皮笑脸地说道:“谢三小姐,有道是‘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当年你从此间救我一次,今日我也从此间救你一回,大家便算是扯平了,是也不是?”待到她擦亮眼睛细看,却见石门如故紧闭,哪有什么前来营救的言思道?
幸好在牢中的这近一个月,谢贻香早已习惯了失望和绝望,她深知以当今皇帝的脾性和做派,如今虽然暂时没将自己处斩,但到头来只怕也终究难逃一死。她哽咽着将一盘饭菜吃完,又再次昏睡过去,然而这回还没睡多久,陡然间竟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无端生出,直教人心胆俱寒、手足发软。
谢贻香顿时惊醒过来,略一辨别,分明是有一股极强的杀气正在这天牢第五层四处游走,而且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她不禁脱口说道:“师兄?”
要知道当今世上能够随心所欲驾驭杀气者,便只有师兄先竞月一人;而且如此猛烈激荡的杀气,世间绝不可能还有第二人。谢贻香再一仔细辨别,便知师兄此时是在以杀气探路,逐一搜寻这迷宫般的天牢第五层,十有八九便是要找自己。她惊喜之余,一时也不急细想,急忙以两人约定的暗号,运上内力念诵道:“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
然而念诵声在内力的加持下飘荡于整个天牢第五层,待到谢贻香将整阙《暗香》念完,杀气源头处的先竞月并无丝毫回应,汹涌的杀气依然如同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渐渐透露出一丝焦急之意。谢贻香还道是自己的声音太小,急忙运足内力,提高声音再念了一遍《暗香》,却还是没得到师兄的回应。
幸好谢贻香急中生智,当即调动自身的杀念,也生出了些许微弱的杀气,正面迎上先竞月的杀气。果然,双方杀气刚一接触,远处先竞月立刻有所感应,紧接着便听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仿佛是坚硬的金铁划破岩石,一路由远及近,顷刻间便已来到自己的囚室之外。不等里面的谢贻香询问,摩擦声已戛然而止,先竞月的声音随即从外面传来,说道:“退后些。”
谢贻香连忙退到囚室后方的石壁前,远离石牢门口,不过片刻,便见囚室石门上隐隐有裂纹生出,继而越来越深、越来越多,变成蜘蛛网一般的裂缝,最后整道石门终于化作拳头大小的碎石,稀里哗啦洒落一地。借助油灯位光,只见石门碎去后的囚室外,一个白衣青年左掌轻抬,右手则倒拖着半截漆黑色的战阵长刀,正是师兄先竞月。
要知道这天牢第五层的囚室石门,乃是由整块两尺多宽厚的方体巨石充当,如今竟被先竞月以掌间内力不动声色地震碎当场,可见其修为已是百尺竿头又进一步,只怕已不在那神火教教主公孙莫鸣之下。更新最快的网
但谢贻香此时却无暇惊异于此,她被囚于天牢深处的这近一个多月里,算起来还是头一回有人前来探视,而且还是自己最信任的师兄,自是欣喜若狂。她急忙迎上前去,径直扑进先竞月怀中,语无伦次地连问几句,还未等到先竞月回应,她又突然回过神来,望着满地的碎石颤声问道:“师兄,你这是要……是要……劫狱?”
先竞月却置若罔闻,轻轻挣脱怀里的谢贻香,左手微一虚握,已隔空取过囚室里那盏油灯在手,招呼她道:“跟我走。”继而借着灯火照明,沿通道疾速前行。谢贻香只得快步跟上,随即发现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