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投降了。我会全都说的。”
老老实实地说了这句话,对方松了口气的样子,递给他一盒CHERRY。普莱斯道了谢,抽出一支烟,点上火。
目光追随着升腾的烟气,普莱斯满脑子讽刺的念头。到头来,什么都没剩下。跟这香烟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却完全感觉不到味美。
再一次确认口袋中遗书的存在。
折叠起来的便条纸上写着这样的字句。是瞅着空子,刚才用英语飞快写完的。
——只要有这个东西……以后总能有点用处吧。
普莱斯下定决心了。他从唇间取下已经变短的香烟,装出精神恍惚的样子,窥伺着周边的动静。
扔掉香烟同时踢开椅子站起来。距离窗户一步半。房间里包括审问者一共三人。不论哪个都没处在可以阻碍普莱斯突然行动的位置上。
屏住呼吸,正要开始行动。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
身穿陆军军服的一名年轻男子走进了房间。他瞥了普莱斯一眼,随即毫不在意地走向审问者。被人抢占了先机,普莱斯一步也挪动不了。
年轻男子耳语了什么,审问者的表情变得惊讶。看到对方出示的文件之后,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你被释放了。”他转脸望向普莱斯,很不愉快地说道,“外面有人来保释你。”
释放?有人保释?
完全不明所以,普莱斯愣住了。打算要站起来,但或许是因为突然消除了紧张,身体好像瘫痪了一样动弹不得。
“你在干什么!还不赶快滚出去!”
审问者唾弃般地怒吼起来。
有胳膊从两胁下插进来,强行把他从椅子上架了起来。
回过头去,敞开着的窗户里望得见耀眼晴空。房门在背后关上,惹人心燥的蝉鸣声听不到了。
※9※
床上,干瘦憔悴的男人沉睡着。
听说这二十多年来,他一次都没有苏醒过,一直沉睡着。医生说,他以后再睁开眼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几乎没有——
普莱斯一边听着解释一边盯着床上的男人,心头一片茫然。
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的。
竟然说这个人是他?若是这样的话,究竟,为什么……
就在身边紧挨着的地方,有人正说着话。
“是啊,今天是晴天呢。已经完全到夏天了啊。”
好像对方还有回应似的,认认真真地说着话、动作麻利地照顾着沉睡男人的这个人——
是他带着普莱斯来到了这里。
如同扫地出门似的被宪兵队总部释放,普莱斯认出了外面那个小个子老人的身影,不由得哑然。
因为说是保释人,原本预想肯定是英国大使,或至少也是妻子埃伦。里村老人为什么要为被宪兵队逮捕的普莱斯提供担保呢?
脸上挂着温和笑容的里村老人看到了普莱斯,急忙低头致礼,请他登上已经等在外面的车。之后,也没做什么解释,就直接把他带到了这座建在郊外小丘上的疗养院。
里村老人领着普莱斯走进建筑,以目光示意那个睡在床上的干瘦憔悴的男人,小声介绍:
“这位是晃少爷。”
晃少爷?
普莱斯皱起了眉。
他是说,这个躺在床上睡着的干瘦男人是有崎晃?
怎么可能!
普莱斯下意识地摇头。有崎晃,也就是结城中校,现在应该是作为现役军人率领着D机关暗中策划间谍活动……
蓦然间,脑袋宛如遭了重击。
我弄错了吗?
有崎晃,他并不是结城中校。自己是在追逐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幻影……然后因为这个,暴露了间谍身份,结果被宪兵队抓走了?
里村老人动作熟练地照顾着沉睡的男人,一边淡淡地讲起事情的原委。
上一次在欧洲发生的“世界大战”即将终结的时候,晃作为陆军观察员去视察战场,结果受到德军毒气战的波及,陷入昏迷。昏睡不醒的晃被搬上军舰,送回日本。可是,在那之后,陆军医院拒绝接受晃,理由是,他不是正式的帝国军人。另一方面,普通的民营医院则说是“没有先例”或者“处理不了”,拒绝为其治疗。曾经有个医生诊断过晃,摇着头说:“脑部受创了,写死亡诊断书吧。”可是,对里村来说,晃始终是活生生的存在。他能够自己呼吸,也摸得到脉搏。身体还是热的。就只是没有醒过来而已。为什么要说他死掉了?
就在他抱着沉睡不醒的晃走投无路时,有一个人来拜访了里村。
——在欧洲时承蒙不弃,跟他关系很好。
男人做了这样的自我介绍,他的外表看起来和晃一般年纪,自己也用绷带吊着一条胳膊,半张脸上还带着新鲜的伤口。
男人的视线静静地注视着沉睡在床的晃,半晌,回过头来,向里村提出了一个建议——
※
“那位先生介绍给我的,就是这家疗养所。”
里村老人做完了一轮对沉睡男人的护理,轻轻地舒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