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
「不过呢……我在好久之前受妖怪们拯救。痛苦、寂寞、寒冷、又难熬到极点的时候。」
灵力枯竭,而阴阳师的术法日夜苦痛折磨我的时候。
出现在眼前的一束光。
撬开紧闭的大门,朝我伸出手。
将我拐走。救我出去。
那是,鬼。
平安京里最让众人避之唯恐不及,最遭人嫌恶,人类认定最大的恶。
但对我来说,他就是正义。
「爸爸,妈妈,抱歉,所以我……对那些正在受苦的妖怪,没办法置之不理。」
憎恨什么,无法原谅什么。那种痛苦,上辈子我刻骨铭心地体会过了。
只要有一个获得救赎的契机,只要有人愿意伸出手,命运就能截然不同,就像我一般。
我探身从上方看着黑狼瘦削的身躯,找到刺进侧腹的银桩,毫不迟疑地拔出来。
「……唔。」
多么恶质的诅咒。和过去束缚我的东西相同。人类为了支配妖怪或杀害他们而创造出的、可憎的封魔道具。
他因此承受的痛苦,比想象还来的巨大吧?
拔出银桩的伤口处涌出红黑色的血液,染上我的头发、脸颊和褶裙。
「茨姬大人,邪气会弄脏你。」
「没关系。茨木童子过去就是染满鲜血的鬼姬呀……」
当时,好像有位说我鲜红如血的头发是……坚强生命色彩的阴阳师。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这件事呢?我不晓得,忍不住露出苦笑。
「欸,鲁卡鲁,我不会让你吃掉的,但我可以给你一点我的血液。这其实原本是只给家仆的东西喔。」
我咬向自己手臂上柔软的部分,留下一个伤口。
血液滑过手臂,从指尖一滴滴滑落,浸润黑狼的伤处。
这个血液,就是我那连邪气都能消灭,具有强大刺激性的灵力。
「好好感受吧,然后,想起你原本的模样,早点打起精神来。」
接着,我像是包覆住一切般,抱紧那遍体麟伤的身躯。
「为什么……要救我?我原本打算吃掉你的。」
狼人清醒过来,用枯哑的声音问道。
「你问我为什么?因为那是我上辈子的誓言……绝不动摇的信念喔,鲁卡鲁。」
「……」
即便我如此回答,他似乎仍旧无法理解我的心情和行为。
「我间接杀了你的爸妈。为什么……为什么,能够原谅我……?」
他透过我的血液知道爸妈的事了吗?我脸上依旧带着苦笑,摇了摇头。
「那不光是你的错。」
「你不恨我吗?」
「很遗憾。因为我曾经非常、非常憎恨人类,到了你根本无法想象的程度。和那份恨意相比,这只不过是懊悔罢了。」
「……懊悔。」
他似乎听懂了,但又似乎仍是无法认同。
我感受到狼人复杂的心境。
「……我,没办法回到从前的模样了,也不想成为你的仆人。」
「无所谓。我已经有优秀的家仆、可靠的伙伴们,还有打从心底珍惜的人们了。不过,施恩于人必求回报,是我的原则喔。」
「……」
「这次是卖人情给你喔,所以有一天你也得帮我一次,那样一切就扯平了。」
我就是这样帮助妖怪,接受妖怪的帮助……
我就是这样活着,受保护着。
影儿在旁边叨念﹕「居然有人不想当茨姬大人的家仆,完全无法理解。」但家仆要是真的增加,他肯定又会闹别扭。
「那我们离开这里吧,不要在邪气的泥沼中待太久。」
我站起身,将身躯庞大的黑狼扛上肩,顺手拾起掉落脚边的银桩,吹掉表面灰尘,就放进口袋里。
影儿站到我的头上后,我说﹕「那就走吧。」
「嗯──但我不太晓得该怎么出去耶。进来容易出去难,而且这超过我的专长范围了。」
因此来呼叫专家好了。首先,先深深吸口气……
「馨!馨馨馨!馨──!」
没错,这就是我上辈子的老公,这一世的名字。
我不停地大声呼喊馨的名字。或许因为这样,那团泥沼简直就像蛇一般爬上我的身体,缠住我想将我拖进去。
原本束缚了狼人的邪气。狩人们的诅咒。
凛音暗藏的灵力……
这一类东西聚集而化成的异形恶意,正打算攻陷我。
我毫不在意地继续喊叫。继续叫着那个名字。
「馨呀呀呀,馨呀呀呀呀呀呀呀!」
「听到了啦,吵死了!」
看吧,来了吧……?
传来与平日无异的馨的声音。一束光射进黑暗。
手,伸了过来。
「真纪……」
叫唤着我的名字的那个人的手,我毫无犹豫地抓住。
将我从黑暗中拯救而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