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景带走,至今已经是第十天早上了。
冷风咻咻咻地打在脸上,让我冷得从浅眠中醒来。
「嗯,蕾奥妮,你醒啦?心情如何?」
「……烂透了。不要问这种老早就知道的事情。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直呼我的名字?」
「因为现在你我已经不是需要加上『小姐』的关系了。」
我们在奇奇得村附近的森林里,一处仅能遮挡风雨的猎人小屋。
这栋小屋仅在较温暖的时节使用,除了我们以外,周围没有其他人在。
我被绑住手脚躺在铺了乾草的地上。冷风不时从建筑物的缝隙吹进来。
「你以为我这个样子是谁害的啊?」
「不就是你们自己吗?我已经警告过你别接近我们了。如今被困在这里是你们自作自受,不然现在你们还在城里悠哉吧。」
「……要不是你们坚持要复仇,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哈哈哈,别说笑了。」
宇景兴致索然地哈哈大笑,啜饮著用篝火煮好的茶。
「哪里好笑了。你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可以选择的方向多得是,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呼,就算你问我为什么,这也很难解释耶。以我为例好了。我早上很爱赖床,每次要睡回笼觉的时候,妹妹总是硬扯开我的被子。父亲同样也很难叫醒,非要母亲揪著耳朵才肯起床。母亲笨手笨脚的,老是把面包烤得有点焦。我每天在学校里跟朋友嬉闹打混,大家常挨老师的拳头。任何时代都是这样吧?现在我可以肯定地说,他们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既然如此,你更应该认真生活,免得让这些人蒙羞。你敢让那些人看你现在的样子吗?」
「现在的我吗?不,我不敢,也不能。」
那无疑是宇景的真心话。
即便不透过技能观察颜色,宇景充满思乡之情的神情也不可能是假的。
之前他说旅行是为了找到方法回到原本的世界,那铁定不完全是骗人的。
「别再这样下去了。你迟早会回去原本的世界……」
正因为这么心想,我又尝试著说服他。
「不过那都无所谓了。我不愿被他们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而他们也已经不在了。我被召唤至这个世界的代价是召唤对象周边两百人,以及血亲五、六人。」
这是真正字面上的失去了意义。
「…………这是,什么意思?」
「受到召唤的时候,我人在学校里。早上开班会之前,魔法阵毫无预警地出现在我脚边,将我困在光罩内。当时身边的人是我朋友和恩师。」
那是椎心泣血的独白。
我原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无法拼凑言语。
明明不是当事人,我却感到愈来愈不安,彷佛地板正逐渐崩毁塌陷。
「你说难得有机会重新来过是吧?要是这次救得回来的话,那你还给我啊。我的家人、朋友、自己的人生……还给我,全都还给我。让这一切真的都没发生过,从零开始重新出发……」
「…………我、我……」
「……抱歉,你也无能为力吧……不过我还是打从心底羡慕你。看到你如此积极,真心认为能够挽救一切,我就嫉妒得快发疯了。」
我从宇景眼里看见了真切的羡艳。
那是对于遥不可及之物的向往以及憧憬的颜色。
「就算再怎么说服自己,就算知道这样很不像话,我还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哭喊……我……我……」
撇开现况不谈,我不禁心生怜悯。
我无话可说,语不成声,将一切都吞回肚子里。
「……不过这是两回事。我们都休息够了,差不多该让你们进『色欲』的箱子了。」
听到宇景这么说,我的身体自然而然地颤抖起来。
那副迷途少年的模样已不存在,宇景的表情陌生得宛如黑暗虚无的骸骨。
然后他发出了全然不似本人发出的稚嫩嗓音。
「————————来玩吧,来玩吧,来玩吧。
————————我愿打造庭院,我愿打造杀戮战场,我愿打造自己的盒子。
————————挣扎啼哭,消融溃烂,残破堕落,将一切都献给我吧。
————————梦想与现实交错,大家一起同乐。
————————五颜六色的宝箱,闪闪发亮的金匣,有如宝石的财库。
————————【大罪之剑?彩色匣童女】。」
剎那间,所有声音都被吞噬消失了。
「『啊哈哈哈哈,我出来了,我出来了————?』」
眼前出现一个年约七岁的小女孩。
她的头发长及腰际,宛如彩虹般呈渐层七彩。
白色连身洋装包覆著彷佛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脸上带著天真烂漫的笑容。
袖套处延伸出一条七彩毛线,系在宇景的右手上。
「『大哥哥,来玩吧?来玩嘛?来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