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在这之前也始终因为律子小姐讲述的真相感到震惊,但听到这种事,我已经完全哑口无言了。用来冻伤左手?
“……那、那种事是谁做的?”
“是他自己啊,没有别人了吧?”律子小姐冷淡地说:“把那么多的干冰带进连窗户都没有的隔音室,会有二氧化碳中毒的危险。他在舞台效果里用过很多次干冰,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所以说什么为了彩排舞台效果完全是骗人,要是那个原因的话在别处做就好。但他为什么非要在别人绝对看不到的地方用呢?因为用途是自残啊。”
“可是,那个,等一下。因为干冰冻伤,那不就只是事故吗?为什么要特地自己来做?”
为了守住自己摇摇欲坠的常识,我拼命地刨根问底。律子小姐悲哀地看着我。
“如果真的是事故,那结局就不知道要比现在强多少了。如果是事故,他就应该叫来救护车或是向家人求助,为了治疗下到一楼去。然后说不定会有人注意到火灾,避免悲剧的发生。但事情没有变成那样。他忍着手上冻伤的疼痛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因为那是自己做的。为此他可是做了各种各样的准备。”
他是明白的,自己会成为两只手的钢琴家。因为是他自己——
“他登山的兴趣,也是为此的一个准备。”
超负荷运转的脑子快要喷火了。看似七零八落的事实,在律子小姐的手中一件一件地串起来——以无法置信的形式。
“他买来了冬季登山装备却根本不用,只是装作登山家。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那是为了不让周围的人对自己因为冻伤失去手指感到不自然。”
我已经真的不知道律子小姐在说什么了。不,我能听懂她的话,道理也说得通,但感情上在拒绝接受。
律子小姐用平静而冰冷的声音继续说:
“他至少花了一年时间来准备,然后那一天就是下定决心动手的日子。他特地订了前往东北的新干线车票,还告诉家人自己要一个人去旅行,装出傍晚要出门的样子——”
然后他待在屋子里,在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烟雾缭绕中,把左手、把那只被钢琴家视为全部生命的手浸在了灼热的冰中。
“为什么……”
有谁喃喃道。
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声音。但是,看到美纱死死地盯着律子小姐,嘴里话不成音,空虚地一开一合,我便明白,那是她开口发问的首个片段。
声音没有继续。我接过她的话头。
“为什么他非要做那种事?”
“我不知道。”
律子小姐垂下视线摇摇头。
“唯独这一点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做了那样的事,我不明白。”
“不知道?可是,他是钢琴家啊?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手弄坏。”
“但事实如此,本城凑人用自己的意志毁了左手。如果没有发生那场火灾,他就会捏造出‘钢琴家本城凑人在冬天的山里大意冻伤,失去左手’这条新闻,向世间公开。为什么?为什么他做了那种事?我不知道。”
律子小姐失望似地朝我瞥了一眼,目光转向美纱。
“这样,我就说完了所有的事实。没有人杀人,只是场不幸的事故。本城凑人不可思议的行动与悲剧重叠,让事情变得复杂了一点。事情原本很简单,弟弟救了你,然后来不及逃走死了,就只是这样。”
美纱的视线在她和律子小姐之间空无一物的地方徘徊。她不停地次摇头。
“骗人的。不可能。为什么凑人做到那个地步也要救我?而且把自己的手……为什么?”
词语带着热量和湿气,从她嘴唇上滚落下来。
“凑人他——从我这里夺走了一切,已经不会在乎我了。丢下我不管,自己逃走就好了!可为什么,为什么……”
“我对他救你的理由可没兴趣。”
律子小姐冷淡、却又温柔地告诉她:
“理由根本不用想,其实你也很清楚,只不过因为无聊的自虐和自罚的心情不愿意承认罢了。”
第一颗泪珠从美纱脸颊滑落。一旦划出两道轨迹,就再也止不住了。律子小姐沉默了一会儿,等待呜咽溶化在啜泣声中。
那个理由我也明白。至今为止,这对姐弟一同分享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分享了五彩缤纷的体验、洒满阳光与雨滴的思虑,还有数不尽的音乐。
“我想知道的不是那个理由。”
律子小姐的声音仿佛第一颗雪融的水珠,穿透越冬的积雪。
“而是,本城凑人为什么烧掉了自己的左手。本城美纱,我今天会来到这里,是因为期待你会知道什么,忍耐着羞耻表明自己的无知,讲出未完成的推理。为什么你的弟弟做了那种事?是对你的赎罪吗?想靠和你带着同样的伤痛,来洗去过去曾从你那里夺走一切的罪恶感吗?还是他不想做钢琴家了?我考虑过所有可能性,但还是不明白。你知道为什么吗?”
律子小姐急迫地发问。但美纱摇摇头,就像是甩落眼泪一般。
“不知道。那种事……我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