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笔直突刺而来。
一股恶寒冲击心脏,冷澈窜过脊髓。
晴史身体一扭,惊险躲过突袭,脚却勾到手拉车的把手,整个人翻了一圈摔在地上。
山药脸继续攻击,棍棒落在肩膀和头侧,然而他现在可没时间喊痛。
晴史翻滚著躲过第一波追击,但当他一站起来,左肩旋即吃了一记。
感到冲击的同时,背脊也抚过一丝冰冷的颤栗。
在他意识到自己被划伤前,鲜血和疼痛先从伤口溢出。
他摇摇晃晃地逃往窄巷深处,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摔到在地。
膝盖撞上某个柔软的触感,撑住地面的双手手掌也沾湿了。
晴史身下,是一具头发蓬乱的老人尸体。
皱缩鸡皮般的眼睑半垂,底下的眼珠失焦地瞪著他。骯脏的衬衫染成一片赤黑,污臭、血臭、霉臭味,搅动著心底涌出恐惧,令人作呕。
听到吐著热气的野兽气息,晴史的目光硬是从尸体上扯开。
山药脸反手握著切肉刀,将刀挥舞过肩。
晴史从地上一跃而起,同时扑向前,抓住山药脸的两只手腕。在垃圾清运工作的体能操练下,晴史的臂力不输大人,但和山药脸之间的身高差距,仍让他屈居劣势。左肩的伤口疼痛传到手掌,无法好好施力。因血液和汗水濡湿的工作服袖子黏在手臂上。平底鞋踩在地上的血坑,发出水花溅起的声音。
山药脸闪烁杀气的细长眼睛,贯穿晴史的视网膜。
刀子尖端几乎要碰到眉间,冷颤般抖动著。
一滴鲜血滑下。
──我,要死在这里了?
一声咆哮震响暗夜。
晴史甚至没注意到,声音是从自己的喉咙迸发出来。
他揪紧对方的手腕,用全身力气推回去。山药脸继续拧扭著刀尖逼近。奋力支撑的手肘咯吱作响。紧咬的牙关发出摩擦的声音,间或混杂几声溢出的呜咽。山药脸的吐息喷上额头。欲杀者与不欲被杀者,相互纠缠的两个影子,水银灯下无伴奏的欧陆探戈。刀尖描绘著紊乱的轨道,在两人间粗暴冲撞。
双手的手臂和肩膀,彷佛承受著万钧之力的剧痛。只要稍微放松一丝力气,肯定就会丢了小命,但他已濒临极限边缘。
晴史竭尽全力,将山药脸握刀的手往上扭。
利用山药脸打算反击的动作,刀子刺进他的脸。
嘎啊!尖锐的哀号响彻黑夜。
山药脸将刀子拔出,双手压著眉间蹲了下来。指间溢出的鲜血和呻吟,滴落在水泥路面。
晴史摇摇晃晃地起身,从手拉车上拖出一个遗体袋,盖住山药脸。
夺去对方上半身的自由后,他隔著袋子,朝里面激动的生物落下拳头。
殴打、踹踢,跨坐其上,继续殴打。
拳头打到的是哪个部位,晴史自己也搞不清楚。
而后,究竟是哪一击揍昏了山药脸,他也不知道。
俯视跨下瘫软无力的山药脸,晴史的肩膀剧烈地起伏。气管内的氧气与二氧化碳奔流交错,心脏跳动得几乎要蹦出胸口。刻划在左肩的伤口如火烧灼,疼痛向脑髓深处钻入。
晴史在自己紊乱的呼吸中,听到杂沓的奔跑声逐渐接近。他连支撑自己的力气都已然用尽,趴倒在山药脸身上。
「阿晴!喂!你没事吧?」
晴史认出那是脸色大变的月丸,以及后方气喘吁吁的雫。然而他的视野如晕化在墨里逐渐转暗,最后完全失去知觉。
*
喀啦喀啦喀啦。有什么正在转动。
意识从深渊上浮,最初启动的,是听觉。
喀啦喀啦喀啦。风在吹拂。
皮肤、鼻子,慢慢恢复五感。微微睁开的眼,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喂,阿晴,知道我是谁吗?」
「月丸先生……?」
一张开嘴,臼齿的位置就发疼。头沉重得像泡过糖水。左肩有种痉挛感,但几乎不怎么疼痛了。他试图起身,又被月丸压了回去。
「好了好了,你全身都是伤,左肩还刚缝合,今天晚上说不定会发烧。我不会说你什么的,就住下来吧。」
至此,他才明白自己躺的是月丸的睡铺。
晴史的头转往月丸的反方向,映入眼帘的是环抱双膝而坐的雫。他慌忙将视线移至一旁的墙壁,墙上写著大大的油漆红字:「每天早上要看行动装置的备忘录!」
「是她来通报的喔,好好感谢人家吧。」
「雫吗?」
雫安静地轻轻点头。
「我经过极乐街时,看到她逢人就拉著拜托:『帮帮忙,跟我一起去帮忙。』然后就抓著我的袖子叫我『一起过去!』她看起来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没办法放著不管。我们俩东奔西跑了一阵子,才看到你正在痛揍一个袋子里的男人,真是吓了一大跳。」
让月丸愿意为之行动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晴史试图想像雫缠著月丸的样子,但太阳穴窜过的疼痛阻断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