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他以为自己比父亲更清楚如何驾驭浩瀚之洋的力量。他相信他掌控一切,然而身处他父亲伟大创造的残骸之间,他看清了真相。黄金王座便是关键所在。这个从大漠深处的失落遗迹中挖掘而出的机械如同一块磁石,能够解开那异形网道的诸般奥秘。但如今它已化作废墟,那复杂得超乎想象的维度抑制器和虚空缓冲装置尽数熔毁,无法抢救。
黄金王座对于他身后那道闪耀界门所维持的控制被终止了,将两个世界分隔开的精妙机制遭到了致命的破坏。在一瞬间里,马格纳斯便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行,并因那完美造物的终结而哭泣。
无言的理解在马格纳斯和帝皇之间流动。马格纳斯的一切作为都袒露无遗,帝皇的所有计划也涌入他的脑海。他看到自己坐在黄金王座之上,用他超凡的力量去引导人类成就宿命,统御银河。帝皇选择了他来获取那终极的胜利。令马格纳斯心痛万分的是,这伟大梦想被他的鲁莽自负打得粉碎。
失去了意志的引领,协助他前往地球的法术便毫无作用,马格纳斯感觉到自己的凡躯将他的魂魄扯回界门彼端。他没有抵抗,而是任由自己的心神穿过那金色网络,回到他在其结构上轻率地撕开的裂口处。大群虚空掠食者已经聚集于此,这是一支由无状无形但生有獠牙的怪兽所组成的军队,那些身负惊人力量的存在只为毁灭而生。
帝皇能够阻挡住它们吗?
马格纳斯不知道,而自己手上将要沾染如此多鲜血的念头让他蒙羞。
他飞越浩瀚之洋的永恒深渊,在充满了死者的反光洞穴中苏醒过来。仆从们已经全数殒命,每一个人都被他的法术抽干,只剩下枯萎而死寂的空壳。
只有阿里曼还活着,而他也显得虚弱不堪。
热泪盈眶的马格纳斯几乎是逃着离开他的罪行现场,回到了弗泰普金字塔,对阿里曼的高声询问置若罔闻。孤身一人站在他数百年苦心研究的谎言之中,那猩红的迷雾终于笼罩了他的视线。他曾讥讽安格隆的狂怒,然而在这场彻底的毁灭之后,他也品尝到了暴力所能带来的满足感。
马格纳斯站起身,从书房的废墟中走出来,对于自己失去控制而倍感耻辱,他需要恢复清晰的神智。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已经粉身碎骨,四下散落,随着他踩过满地的残骸而咯吱作响。
他靠在阳台扶手上,用双肘支撑住自己,让凉爽的风吹拂他的头发,抚摸他的皮肤。在遥远的下方,提兹卡一如既往地运转着,其居民对于他所招致的厄运浑然不觉。他们尚且一无所知,但可怕的惩戒很快就会到来。
他不知道那惩戒会以何种形式降临,但他记得帝皇在尼凯亚上所说的话,因此十分悲观。人们穿过秘眼广场和千狮街,聚集在城市西区星罗棋布的公园里,那是主要的聚居区。
港口在北边,城市的这个区域在高墙环绕之下缓缓延伸到一片弧形的海湾面前。金色的沙滩一直铺展到视线之外的废土中。矗立在东部群山侧面的是马格纳卫城,那块突起的石脊曾是一座壁垒,但早已沦为遗迹。一座马格纳斯的壮丽雕像站在它的顶端,标志着原体初次踏足普罗斯佩罗的地点。
他多么希望自己能收回最初的那些脚步!
数十家剧院环绕着马格纳卫城,阶梯式的观众席嵌在岩石脚下,演员们如同军人般在每一块铺着大理石的舞台上昂首阔步。五个完美的圆丘按照黄金分割排列在一片起伏的公园里。在被遗忘的年代中它们曾扮演神殿的角色,如今却成为了体育场馆。
无数尖塔守卫的兵营散布在城市中,马格纳斯为他们感到最大的悔恨。他们全都会因为生在普罗斯佩罗而犯下死罪。
学派的金字塔占据了天边,如同玻璃箭头般从那镶金的城市中拔地而起。阳光照耀在它们的侧壁上,一块块偏振晶片里仿佛跃动着火焰。他之前看到过这个幻景,当时还以为它只是个暗喻。如今他明白了。
“这一切都将归于尘埃,”他悲伤地说。
“并不一定,”他身后的一个声音说道。
马格纳斯转过身,但疾言厉色都僵在了嘴边,因为他发现说话的并非某个入侵者。
而是他自己。
或者说是另一个他。
挂在门边的镜子已经破碎了,只剩下若干残片依附在铜制镜框上。在每一片玻璃中,马格纳斯都看到了自己眼睛的闪烁倒影,或嘲弄,或愤怒,或善变,或高傲。那些眼睛带着狡黠的笑意盯着他,颜色各不相同,目光中却有着同样的困惑。
“镜子?事到如今你还要迎合我的自负,”马格纳斯说道,这背后的意义让他深感疑惧。
“我告诉过你这是最容易设下的陷阱,”那些倒影的声音湿滑而交缠。“如今你终于明白了。”
“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目的吗?”马格纳斯问道。“将我毁灭?”
“毁灭?绝不!”那些倒影高喊道,仿佛为这个问题倍感愤慨。“你一直是我们的首选,马格纳斯。你知道吗?”
“什么的首选?”
“用来引发毁灭与重生的永恒混沌,创造与湮灭的无尽轮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