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有一名红黑色的忍者蹲踞在朝向四方突出,由强化花岗岩制成的其中一个鯱鱼雨漏上。他正是藤木户·健二,妻儿被总会集团的忍者所杀,自己也在受到濒死重伤时被忍者灵魂附身的……复仇战士忍者杀手。
他就像是一尊石像。就连在新埼玉受到卑弥呼激烈爱抚的昨晚,忍者杀手也蹲在雨漏上动都不动。现在有十几只乌鸦正停在他身上,朝向久违的蓝天发出威吓的叫声,而这正是这些鸟儿没有把他当成生物的铁证。这也是让自己平心静气并消除气息的一种茶道锻链方式。
「嘶——!哈——!嘶——!哈——!」忍者杀手用固定的节奏保持着既深且长的呼吸。想要完全练就太古暗杀术茶道的人,都必须先彻底进行冥想和呼吸的锻链。另外,在高海拔的地方进行这项锻链,不但能提高放松效果,还能加快伤势的恢复速度。
「嘶——!哈——!」他最近几乎每晚都在超高大楼的屋顶上一边保持冥想,一边仔细感应在高楼大厦之间蠢动的忍者灵魂的动向。而他一旦察觉到忍者的气息,就会立刻跳下大楼开始追踪敌人,一直追到天涯海角,直到杀掉敌人为止。这是他赋予自己的复仇使命。
忍者杀手不打算对总会集团隐瞒超高大楼屋顶是自己地盘这件事。这么做有两个好处。第一个好处是就算他什么都不做,该杀的忍者也会主动上门送死。事实上,刚开始时每天都会有刺客被派来这里,不过敌人的攻势在这两个星期已经完全停止了。
另一个好处是藉由让总会屋把注意力集中在超高大楼,避免敌人发现他的其他几个藏身之处。这简直就跟平安时代的哲学家剑豪——宫本·正藏留下的「要是闯空门被抓就干脆放火烧房子」这句格言所说的一样。
「嘶——!哈——!」藤木户一边保持冥想一边眺望新埼玉上方的蓝天。神圣的朝阳缓缓升起。雄伟的富士山就在远方。
他还是第一次在屋顶上待到日出。说不定自己早已死在那个惨剧之夜,一旦沐浴在从富士山升起的朝阳下就会化为灰烬消失不见。他曾经在无意识中怀有这种无关紧要的疑惑,但这个疑惑已经完全消失了。反过来说,这就代表他不得不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清晨六点,新埼玉里的所有神社圣堂同时鸣钟。有如回音般的钟声甚至传到了超高大楼的屋顶……喔喔,佛祖啊!异于往常的澄澈空气随着肃穆的钟声一同摇晃,就像是波纹在庄严的石制洗脸台的水面上静静扩散开来一样。
听见渗入人心的钟声,让藤木户的意识从冥想中醒了过来。全身的感觉从指尖开始逐渐回到他身上。他突然察觉到乌鸦们身上的异状。刚在他右肩上停下的三脚乌鸦发出粗暴的叫声,开始用鸟喙攻击其他乌鸦。
忍者杀手时隔数小时后首次移动身体。以为自己停在忍者石像上的乌鸦们吓了一跳,同时飞离他的身体。藤木户迅速伸手抓住三脚乌鸦的身体。打开它的嘴巴一看后,里面果然刺着钓钩。它八成是在多摩川运河或某条河里吞进这根钓钩的吧。
忍者杀手用有如拿筷子般的精密动作移动手指,巧妙地拔出生锈的钓钩。三脚乌鸦拍动长满因为重金属酸雨而受损的黑色羽毛的翅膀,摇摇晃晃地飞向开始被染成黑色的天空。好啦,我也该趁着四下无人时赶紧回到藏身之处了。就在藤木户如此盘算时,某人的声音突然从他背后传来!
「您好。」彬彬有礼的问候声是从距离藤木户背后相当近的地方发出。南无三!对方不但占据了敌人背后这个具有压倒性优势的位置,而且还游刃有余地向他问候!相较于此,忍者杀手不但必须迅速转身向后,还得先回覆对方的问侯才行。
「咿呀——!」忍者杀手用电光石火般的速度施展体道后空翻跳向后方,轻易飞越站在他背后的敌人头上。真是高手!以跳霹雳舞般的敏捷动作消除掉落地时的空隙之后,他还谨慎地再次使出后手翻,然后才低头行礼。「您好,我是忍者杀手。」
「你叫作忍者杀手先生,是吗?」敌人以让人丧失斗志的平静语气如此回答,然后缓缓转身。那是有如以柔和的身段跑过柳树底下的羚羊般平稳的声音。忍者杀手很快就发现自己误会了。对方不是总会屋的忍者,而是前来打扫屋顶的老人。
「您好,忍者杀手先生。我的名字叫作菅原·富秀。」身穿黑色雨衣并戴着抗重金属酸雨头罩的高瘦男子彬彬有礼地回礼。然后他想起现在已经没有下雨,脱下了有如忍者头巾般的头罩。他是名年约六十岁的白发老人。
「菅原先生,我有一事相求。我会立刻离开这里,像是阵雾一样消失无踪。所以希望你能忘记在这里遇见我的事。可以吗?」忍者杀手如此询问。拿着竹扫把的老人如此回答:「乌鸦可不是佛祖啊。」南无阿弥陀佛!这是何等深奥的话语啊!这是禅问答!
「原来如此,你从后面看到了吗……」藤木户知道自己为何没能察觉这名老人接近了。理由就和乌鸦也不把他当成生物一样。老人继续说:「你放心,我不会报警。因为你看起来不像是坏人。毕竟你是会在这末法之世里,替肮脏的可怜乌鸦拔出喉咙里的钓钩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