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亲切的男人,而且很鸡婆),但不知为何今天却没那种心情。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免费的好事?)
坦白说,有部分原因是他不想太早到医院。女儿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索,看来一点也没留意到外头的状况:而妻子也很有她的风格,正打开电子记事簿,准备随时能够联络葬仪社——万一必要的话。虽然外人做到这种地步或许有点太过分了,但毕竟水彩的友人藤见千铃的家人全都去世了,只要有心,除了让死者复生以外,多得是能帮忙她的事。因此对于计程车龟速的抱怨——也包括对司机的——没有人说出口,而事实上车里只有一路和司机在进行对话。虽说基本上都只有司机一个人在讲话就是了。司机诉说着自己对计程车的热情、工程师工作的孤独(只要有那个心,工程师是可以关在房里足不出户、不和任何人说话工作的喔!没错,只要敢用携带式厕所的话。不过嘛,就算办得到各种事,电脑也没办法连起居问题都照顾得到。没错,它们才不会为你做到那些,结果最后电脑也无法成为家人啊!没办法成为家人的伙伴啊!),以及能够干脆地戒烟的简单方法。总归他说的话,就是只要内心的友爱能够觉醒,香烟这种东西也就能够轻易戒掉,因为自己的身体不是只属于自己。不是自己的所有物,而是向大自然借的。拿尼古丁或沥青去污染身体,这种行径就等于是在污染大自然一样地可耻。而去感受与大家的一心同体感,这远远比吸烟美好得多了——大概就是这样。这些终究不是一路能够接受的话(他是个为了香烟,要他抛弃三、五年寿命也无所谓的男人。虽说在三、五年后他是否还会这么想就不一定了),一路将这些话当成怀疑「这家伙是信宗教的吗?」的材料之一。而这样的感觉,终于在他好不容易问出——
「为什么免费载我们?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你会等在我家门口?」
这个问题——从他上车之后好几次都想问,但由于司机滔滔不绝,让身为教师、平时总是告诫儿童「要听别人把话讲到最后」的他没办法插嘴——而听到回答时,终于让他由疑惑转变成确信。
年轻、充满朝气的司机说道:
「各位,你们相信神吗?」
「……神?」一路愣住。
司机点头。
「没错,神。我是这么想的,发生了这种不幸,各位会不会憎恨神?像千铃小姐也是,她就很恨神喔。『神为什么夺走了我的家人?既然要夺走的话,为什么不在事故中连我也一口气全杀掉,而却让我独活?虽然我是从事故中逃过一劫,但为什么却从我眼前接二连三地将亲人一个个带走?为什么只留下我一个人』……我到底该如何回答她才好?」
哑口无言的一路身旁,女儿微微抬起头。
年轻的司机不顾车子仍在驾驶中,回头——虽然车速不怎么快,但一路却急遽地感觉像在搭云霄飞车般「吓得屁滚尿流」——对一路说道:
「神有神的考量,要这么说是很简单。你可以跟她说,这是神所赐予你的试炼。又或者可以告诉她,你犯了某种罪。干脆这么说好了?你有某一点惹火了神,所以遭到报应了——」
「才没有什么神。」水彩突然插嘴。
开朗的司机打住话,点了个头——脸转回前方——又摇头。
「嗯,实际上你要这么说也没办法。特别是对日本人而言。死了小孩、死了好人、因邪恶而死、因不合理之事而死——在这些死亡面前,至少在这漩涡当中,一切的言语都是没意义的。实际上大家都想要呐喊:『为什么我们必须忍受这种事!叫负责人出来!』可是神不会回答。所以——」
「你是基督教徒吗?」
妻子半掺杂着好奇心与讽刺插嘴。一路突然涌现一股无法言喻的愤怒,想要朝妻子怒吼。你怎么会这么想?除了基督教以外,其他也有很多宗教是信奉神的吧?别这样,住口,你那种半带嘲讽的口气对这家伙不管用!愤怒同时也带有焦躁。不知为何,从刚才司机一面开车一面看着这里的暴行开始,一路就突然感觉一直受到焦躁侵袭。为什么呢?他总觉得不能和这家伙同处在这里,在这台车/密室(而且还是免费!)里。从刚才他「吓得屁滚尿流」的时候起,这种感觉就一直没有消失。或许是因为这名年轻司机的眼睛看上去是红色——若是兔子就算了,人类不可能有这种颜色——的关系。当然那绝对是看错了,可是就算想偷看后照镜确认,不知是否角度不好,别说司机的眼睛了,就连他的身影都没出现在镜子里而无法确认。这又使得他更加感到不舒服。那个究竟有没有尽到后照镜的功用啊?再说,搭这种车真的没问题吗?就算再怎么想贯彻安全驾驶,不但后照镜没发挥功效,司机还在开车途中转头,这种计程车真的没问题吗?
不对,不能搭这辆车。
(世上不可能会有免费的好事。)
被急遽的愤怒、加倍的焦躁,以及渐渐浮出的莫名恐惧缠绕,一路呻吟般低喃:
「让我们下车。」
「……所以啊,我才想说总之就先表示点行动。没错,表示善意的行动。」
彷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