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话题被水彩的母亲一时打断,也不在意一路所说的话,司机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
「为了碰上不幸的各位,所以我才想说至少要用车子这种美好的交通工具来载你们,就算只有基本车资的距离也想免费送你们一程。这是出于善意。没错,交通工具——所谓的人类,终究是搭载了意志的交通工具,是操纵善意的生物,而我相信神的意志就寄宿在人们那样的善意当中——」
「让我们下车!」
「爸爸?」
听见女儿吃惊的声音,一路这才察觉自己双手正捣着女儿的耳朵。
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这是异常的举动,但他不打算松手。
因此一路捣着女儿的耳朵,拚命挤出声音:
「你想说的……我明白了。所以……赶快……让我们下车!」
「请问我是不是哪里得罪您了?若是的话,我道歉——」
「让我们下车!快一点!」
「可是就快到医院了喔?」
可是就快到医院了喔——这句话听来简直就像在说「就快到乐园了喔」。不是天国,而是乐园。就像贴在公共电话亭里,旁边还附加了一句「超值优惠」或是「大特价」等,那个可疑的单字——
「让我们下车!」
车停了。
「请问,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无视朝他开口的司机,一路迳自开门走出车外。摸不着头绪而仍呆愣在车上的妻子和女儿让他一时火大,于是他自己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将妻子拉出车外,然后就这么探身进车内——
「多少?」
「不不,我不跟您收费——」
「——钱包!」
丈夫强硬的语气让水香慌忙摸索钱包。水彩半是畏惧地看着事情的经过。孩子的爸爸,你怎么了?不管是千铃或爸爸也好,今天大家都很奇怪耶?她不禁看向驾驶座——
水彩对上司机的视线。
年轻,而且仔细看,确实有着一张充满魅力脸孔的青年司机微微一笑。
「……还真是敏感耶。真有趣。」
话才说完,又露出微妙的神情咋舌。
「臭气冲天的家伙来了。」
随着司机的视线望去,水彩才终于看向找出钱包的母亲身后。
而她确实看见了。
那里并没有任何人。
在「这个」时间点,那里还不见半个人影。视线彼端虽是饭店正门口,但入口大厅的旋转式玻璃门转动、随后有个男人从里头冲出来,绝对是在水彩将视线转向那里之后才发生的事。
暮色之中,从饭店出来的男子毫不犹豫地笔直跑向这里。
在苍蓝的夜色中虽然看不清楚,但他右手握着的是——
「拿去!」
一路再次将身体探进车内,丢给司机两张千圆钞票。
他连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大叫道:
「你载我们的车费我已经付了!这下子就不欠你了!这下子我们就不欠你了!出来,水彩!」
「爸爸!」
由于太过拚命地想拖出女儿,以及对于这样的丈夫太过吃惊,一路与水香都没察觉到身后跑来的青年。气喘吁吁的青年首先以身体撞开水彩的母亲,将她撞倒在柏油路上,又顺手以握着的菜刀砍向父亲的手臂。身上穿的作为正式打扮兼丧服的西装没派上任何用场,两道血滴便从切口处喷了出来。推开因急遽的热度而畏缩的一路,年轻人不知是否没有察觉,无视水彩便强硬地坐进车内。车内立刻充斥浓郁、强烈的香水味。复数香水味混合的强烈气味让水彩不禁想吐,这时青年才终于注意到水彩。然后两人视线相交。青年有着一张非常憔悴削瘦的脸,但却只有双目散发着凌厉的光芒。他的双眼像是丧失了理智,眼白带有混沌的青色,破裂的毛细血管有如战裂纹路般显眼。
虽然两人刹那间对上视线,但下个瞬间青年却彷佛没看见水彩般摇摇头,关上车门并上锁,挡住一路的手之后,便将菜刀指向驾驶座大叫:
「开车!」
「不要。」回答得很干脆。
司机转头。
双眼不知何时已被深色的墨镜所遮蔽。
宛如暗夜般的墨镜转向青年,年轻司机笑着般说道:
「别用你的臭味把我美好的交通工具弄脏。」
声音着实让人生畏。
水彩听见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但不知那是青年还是自己所发出的。片刻沉默后,水彩像是要从刀子、从青年的视线逃开似的低头忍耐。不知经过了多久的寂静,下一瞬间,青年的手环上水彩的脖子。同时计程车门打开,传进夜晚的凉气以及父亲「把我女儿还来!放开她!」的怒吼。发生了什么事?水彩心想。在自己低头俯视的视线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青年将刀子抵在水彩脸颊上,不懂得克制力道的刀子在她脸上划出一道红线,但水彩没有发现。滚远一点!离我远一点!这阵声音,这阵近在耳朵上方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很遥远。然后水彩便像塑胶制的玩具般轻易且顺畅地被拖出车外。这时候脸上的线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