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圣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老板娘,刚才那个人该不会是觉阳吧?」
「你是听谁说的?啊,是不是班叔?他很爱说是非。」
月真把木箱放在婉圣旁边的桌上,也坐了下来。
「我只听说大家希望他入赘,但他下不了决心。」
「因为做旅馆很辛苦,他觉得自己无法胜任,其实我们现在可以帮忙,也可以再雇用一个人手,顺便照顾他祖母……不然照这样下去,太守下次来逼婚……」
婉圣皱起眉头,按着额头,不一会儿,终于抬起头。
「啊——对不起,居然和客人聊这些事……」
「不……」
月真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觉阳的心情。
「是因为害怕……」
「什么?」
月真看着觉阳刚才走出去的那道门,从怀里拿出今天早上买的发夹……自己根本不可能若无其事地把发夹送给她。
「因为,他不想给最心爱的人……添麻烦。」
伊福的身分。觉阳的腿伤。自己的——过去。
越是觉得配不上对方,就越不敢伸出手。
「……你是说他担心给我们添麻烦,所以不愿意入赘吗?」
「如果没有自信可以给最心爱的人带来幸福,就无法下决心……我能够理解这种心情。」
月真静静地垂下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想起香泉亲切的笑容,总是第一个出来迎接他,总是目送他离开。
月真从来不曾对目前的工作感到不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期待赶快结束工作回到京城……只要回到京城,就可以见到她。
但是,现在他害怕回京城。
「……你也一样吗?」
婉圣张开眼睛,露出温和的眼神看着他。
「你也想让一个女孩子幸福,却下不了决心吗?」
「……」
月真默默打开手上的发夹,淡红色贝壳发出动人的光芒。
「啊,真漂亮——我知道了,这是要送给那个女孩的吗?」
「……但我可能没办法交给她。」
「为什么?」
每次呼吸,就好像有一股暖流涌入体内。这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旅店,却觉得好像在春莺宫内。
「对方是好人家的女儿,目前在伺候身分高贵的人……我现在……做生意,但是,是……罪人的儿子。」
「呃……」
「我……以前也曾经跟着父母误入歧途。」
月真的嘴唇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曾经做过的坏事无法抹灭……所以,我无法原谅自己的这双手去触摸她。」
第一次见面时,月真曾经背过精疲力竭的香泉。因为当时还没有对她产生特殊的感情,所以才有办法做到,以后恐怕再也不可能和她有这种近距离的接触。
「……是吗……你是因为父母……」
婉圣微微移开视线,但她脸上并没有厌恶,然后,又立刻看着月真。
「你是因为父母的事难以启齿,所以无法向她求婚吗?」
「啊?……喔,不是,这件事已经告诉她了。而且在我告诉她之前,她已经听别人说了……」
月真很纳闷自己为什么会和婉圣谈这些,不过还是有问必答。
「那是因为她很在意这件事吗?」
「……她……看起来……并没有……在意……」
虽然不知道香泉是什么时候听慈云说了这件事,但他从来没有感受到香泉的态度有很大的变化。难道她得知自己是罪人的儿子,没有感到害怕吗?
「对方女孩子不在意,你却耿耿于怀吗?」
「我当然在意……」
「你不是喜欢她吗?那她呢?她也喜欢你吗?」
「我想……应该、不讨厌我……」
至少在那天早晨之前,香泉并不讨厌自己。
婉圣挺直身体,惊讶地张大嘴。
「啊哟,原来你和觉阳一样吗?让女人苦苦等待,自己却没有勇气。」
强颜欢笑的蕾花和流着泪、勉强挤出笑容的香泉,似乎重叠在一起。
「但是,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我在外面奔波……我们一直见不到面,她很快就会忘记我。」
没错。只要积极争取外勤,不要去春莺宫就好——
「不可能。」
婉圣斩钉截铁地说,打断了月真的思考。
月真抬起头,婉圣用好像在斥责儿子的表情看着他。
「你听好了,这个世界并不是为你而存在,她并没有讨厌你,你以为你希望她忘记你,一直避不见面,她就会忘了你吗?那你还不如干脆告诉她,你讨厌她。」
「……即使没有讨厌她,也要说讨厌她吗?」
「你心里并不希望她忘了你,却谎称想要她忘了你,会让她一直为这件事痛苦。与其这样,还不如骗她说你讨厌她。这么一来,你喜欢的女孩只会受到一次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