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衣全身痉挛,重重的倒在地上。
大颗的血珠从刀尖滴在坐垫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
然后,牧子慢慢的————转过身来。
「你这家伙……快放手!!」
千惠知道雪乃想让她松手,可千惠的身体僵住了,已经无法凭自己的意思动一根手指头。
吱
地板咯吱作响,牧子的脚出现在了眼前。
牧子背依电灯,从头部冒出两颗张得滚圆的鱼眼睛,毫无情感的俯视着千惠和雪乃。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盯着,千惠觉得自己必死无疑。这样的恐惧以将她的内心覆盖的势头,冰冷的放射开来。
雪乃连忙大叫。
「风、风乃!!给……!!」
可是雪乃没能将话说完。
她被千惠纠缠着无法动弹。牧子已经好像一只巨大的怪物朝着雪乃弯下身体,将没有拿菜刀的手伸向雪乃白净的纤细脖子——————注入将其捏烂的力量,奋力抓了下去。
3
一辆汽车在黑暗笼罩的田间小路上疾驰。
在农田中的通道上行驶的是一辆随处可见的白色汽车,可是车在黑暗之中没有开灯,以明显无视交通法规的速度疾驰……不,是暴走。
开车的是犹如能面具(注1)一般面无表情,双眼大张的牧子。
副驾驶座上,表情因恐惧而痉挛的千惠就像被安全带五花大绑,坐在座位上。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千惠害怕得臼齿直打哆嗦,在副驾驶座上绷紧身体。
千惠的上半身连同双手被安全带绑着,就像囚犯一样被固定在副驾驶座,可实际上束缚她的不是安全带,而是令人战栗的“恐惧”。
开车的是牧子,千惠坐过不少次的妈妈开的车,可是千惠从未听过如此凶残的引擎声。她脚不碰刹车,不离油门,这种事驾驶方式让千惠全身感受到加速的负荷。这种感觉令千惠胆战心惊。
「…………………………!!」
千惠只是僵直着身体,泫然欲泣的坐在暴走的车的副驾驶座上。
可是对千惠而言,真正恐惧的对象,既不是速度,也不是对发生事故的恐惧。
千惠真正害怕的是在她身旁拿着沾血的菜刀,手握方向盘的妈妈本人。牧子以可怕的速度开着车,面无表情,鱼眼睛一样双眼睁得滚圆,眨也不眨,紧盯着由于没有点灯而一片漆黑的前挡风玻璃。
千惠被连拖带拽的坐上了车,带了过来。
可是在只能绷紧身体的千惠身旁,牧子驾车暴走,像鱼一样面无表情,口中一直叽里咕噜的嘟嚷着什么。
低声嘟嚷的声音时而伴着好像吹泡泡的声音,含糊不清。
然后,每当口中漏出这样的声音,混着血的泡沫就会从牧子的嘴角微微喷出,如同沸腾的烂泥一般飞洒四溅。
然后。
咻
从同一张嘴里流出的气息,就像老化的水龙头所发出的类似哨子的声音。
离开家后一直都有这个声音。在暴走的漆黑车内,完全不像人类发出的两种异样的声音,淡然地、断断续续地响起。
咻
噗、噗、噗
身旁的“人”正淡然的发出着声音。
一边发出这样的声音,一边在嘴里久久的嘀咕着听不到的低沉语言。
「…………啊…………对啊……」
这个声音勉强可以当做语言来认识,紧贴语言的底线。不断呢喃却又几乎没动的双唇间,混着血的口水化作泡沫不断堆积。
不知是咬到了舌头还是咬到了嘴。
总之,牧子的嘴就像里面在咀嚼东西一样运动着,长久不断的发出近似吐出泡沫的呢喃。
仔细一听,能听到咯吱咯吱,好像咬紧牙关的声音微弱地从口中传出来。
然后仿佛坏掉的语言残渣,不断积蓄的混着血的泡沫不久饱和,溢出嘴唇,从嘴角画出一条细线,流了下来。
之前因为泡沫而模糊不清的声音,听起来稍微清楚了一些。
「……没错,杀了他就好了,早点这么办就好了……」
牧子口中叽里咕噜的嘀咕着这样的话。
「杀了他就好了,杀了他应该就能让家人再次团聚了」
牧子低沉、微弱、淡然地呢喃。
「杀了他就能解决了。家人回来之后,我就不会再被说成缺陷品,就不会被人看不起,就不会遭人蔑视,就不会受到指责了」
驾驶座上显示速度的仪表所发出的暗淡光芒,在黑暗的车内是仅有的一点光源。
被昏暗的绿色光线微微照亮的牧子鱼一样的脸,以及与方向盘一并握住的菜刀,正发出相同的暗淡光辉。
「杀了他就好了」
牧子说的是谁,如今很明显。
然后她要做什么,也已经非常明显。
牧子准备杀人。用她手中沾满献血的菜刀去杀人。
牧子————打算杀死雅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