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抬趄眼睛。
她看着正在喝药汤的男人的脸,说:
“那些……那些斗蛇不是大公的斗蛇。”
耶尔把茶杯从嘴边拿开,凝视着艾琳。
“……你怎么能断言?”
“那些斗蛇的背鳍上没有斗蛇众的印记。”
“斗蛇众的……印记?”
艾琳点点头。
“侍奉大公的斗蛇众之村一共有十二个,每个村落的斗蛇众都对自己养育的斗蛇抱有强烈的荣誉心。为了清楚辨视出战斗力最强的斗蛇是来自哪一个村落,他们会在自己养育的斗蛇背鳍上留下独特的割痕,好分辨斗蛇是哪一个村落的……那些斗蛇的背鳍上并没有这种割痕。”
耶尔皱起眉头。
“可是,也有可能为了暗杀行动而养育没有印记的斗蛇……”
话还没说完,耶尔就摇摇头。
“不,这是没有意义的,斗蛇本身就代表了大公,而且,如果大公是在决定杀掉真王的情况下派兵袭击的话,也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企图……”
耶尔用左手支着下巴,表情严肃地瞪着空中。
过了好一阵子之后,他终于抬起眼睛看着艾琳。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就得重新思考这起事件的意义了。”
耶尔压低声音说道:
“连我这个硬盾成员都不知道那种印记……我不是怀疑你,但是背鳍上有印记这件事情,不会有错吧?”
艾琳低声回答:
“那个印记是源自斗蛇众之间的竞争意识,所以大概没有公开吧!”
短暂地闭上眼睛之后,艾琳睁开眼睛,注视着耶尔。
“印记的事情绝对不会有错。我是从小看着斗蛇长大的……因为我的母亲就是斗蛇众。”
耶尔的眼中浮现了惊讶的神色。
艾琳努力用轻描淡写的口吻叙述了母亲和自己的事。除了母亲操纵斗蛇那件事之外,其他像是自己是怎么长大的、母亲为什么会被处刑、自己又是如何漂流到真王领地的事,艾琳全都毫无保留。
等到艾琳说完之后,一直呆呆听着艾琳说话的耶尔遗是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在摇曳的灯火旁陷入短暂的沉默。
不久之后,慢慢用手摸着下巴的耶尔眼中露出苦笑。
他看着艾琳的表情,开口说:
“你别误会,我不是在笑你说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我今天变得有点怪,对你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刚才那些事情也是……你搞不好也这么想吧!”
艾琳也稍微露出苦笑。
或许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跟这个不太热的人说母亲的事情时,艾琳觉得自己并没有想像中难受。
就在耶尔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钟声从远处传来。那是通报夜晚来临的钟声。
仿佛从梦中醒来似的,耶尔喃喃说道:
“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啊……我去跟打杂的人说一声,你今天就住在这里吧!”
艾琳摇摇头。
“不,我要回去,我还要照顾光它们。”
“……是吗?”
艾琳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以避免打翻烛台,接着她对耶尔小声地说:
“请你一定要休息一下……今天夜里你应该会发烧,我会请人拿水给你,请你尽量多喝水。”
“我会的。”
耶尔点了头之后,看着艾琳低声说道:
“我不会恩将仇报的——令堂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艾琳露出微笑。
“非常谢谢你……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话,说出来也没关系,毕竟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只不过说出来时还是有点难受就是了。”
点头一不意之后,艾琳便背向耶尔离去。
在女孩走出房间之前,耶尔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目送女孩安静地关上门之后,耶尔看向躺在阴暗房间里的部下。
耶尔一边听着他们的呼吸声,一边想着已经没有气息的部下们。
大家都跟自己一样,是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原本的身分绝对无法获得的地位、生活的男人。可是就算他们是这种人,生命还是生命。在自己被这个王国的扭曲架构的夹缝压死之前,还有没有什么事是自己能做的呢?
耶尔拨开了被汗水黏住的头发。
(如果不是大公下令袭击的话……)
那么攻击一事就代表了和自己之前所想的完全不同的意义。
袭击事件的主要战力是斗蛇,所以耶尔打从一开始就觉得那是出自大公的命令,可是仔细想患,大公根本不可能做出那种半吊子的攻击。那种做法不符合大公的个性。
倘若大公下定决心要除掉真王,他一定会光明正大地宣告叛变,并且直接派出大军包围王都。
(那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耶尔一直怀疑的那个男人——要是那波袭击是那个男人的把戏,耶尔就能大概看出这个计划的雏形了。
可是,如果真的是那个男人的诡计,遭受无妄之灾